遠村行走,尋訪中國最後的山村,這是專業行走時隔四年重訪秦嶺柞水嶺溝的第3篇圖文,也是這條溝最後一篇。
春夏秋冬輪迴了四次
“沒人!”“這裏也沒人!”“那邊沒有人!”
樹還是以前的樹,房還是以前的房,天空還是像以前一樣瓦藍,只是四年前見到的那幾個村民,今天一個也沒有見到。
時間是2021年1月27日上午10時56分,距離我們上次尋訪秦嶺柞水陳興村嶺溝,春夏秋冬已經在這裏輪迴了四次,但眼前的景色卻好像仍然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山谷空寂,歲月無聲,這些已經無人居住的老房子,靜靜地矗立在秦嶺嶺溝,靜靜地等待土崩瓦解的那一刻最終到來,但在這之前,唯有偶爾路過的徒步者會看它一眼。
當然,也有我這樣念舊懷舊的人,隔了四年還會來再看它一眼。
以後相識的不是初戀
友人G和友人Y走在前面,他倆是第一次尋訪秦嶺嶺溝,對他們來説,一切都是新鮮的,一切本該如此,但對於四年前曾經尋訪過嶺溝的我來説,心情卻有點複雜。
四年前,嶺溝有雞鳴犬吠,有大鵝嘎嘎嘎的叫聲,有留守的老夫妻在做豆腐。四年過去了,這裏只有荒寂。我不習慣這份荒寂,就像我不習慣已經改變了的家鄉的模樣。
人對一個地方的感情,定格於初次相逢的那一剎那。那以後相識的,都不是初戀。
路邊的這段木籬笆和這口衞星信號接收鍋,在別人眼裏,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場景,但對我來説卻不一樣,我見過它們四年前的模樣,那時候籬笆好好的,鍋身上也沒有這麼多鏽。
小時候家鄉不會變化
嶺溝溝堖兩棟緊挨着的老房子,同樣完全沒有一點變化。上圖全景是四年前拍攝的照片,下圖近景是這次拍攝的照片,相信我要不主動説,大概沒人會看出來它們竟然時隔了四年。
不過你要是仔細看,其實還是有區別的。近處第一棟老房子的窗户邊,牆上多了一個蜂箱。遠處第二棟老房子屋檐下的蜂箱上,今年搭蓋了一件深色的衣服。
山裏的時光緩慢,整整四年過去了,改變的僅僅是兩個蜂箱。其實我們童年時的山村生活都是如此,我們出生的時候和我們離家的時候,家鄉就好像沒有變化過。
只有等到後來進了城,參加了工作,每年過年回到老家時,才會覺得老家變化是那麼大!
老房子後檐溝,從山體裏滲出來的水,結了汽車大一塊冰。友人Y移步過去,折了寶劍長一根冰柱,拿在水裏把玩,滿臉孩童般的笑容,就像是回到了他的童年。
新樹只能叫一聲“先祖”
嶺溝溝堖的這棵千年古樹,還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樣。也是,對於一棵千年古樹來説,四年的時間只不過是眨個眼睛的一瞬間罷了。
我認真看了看時隔四年同一位置拍攝的多張照片,發現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變化是,現在樹底下多了一塊紅布條。
還有,四年前的天空飄着一些白雲,四年後的今天秦嶺上空萬里無雲。四年前給我當模特的是友人H,四年後給我當模特的是友人G。
這是一棵不太起眼的古樹,因為樹幹彎曲不成材,地處深山無人知曉,幸運地得以躲過一次次砍伐。單就壽命來看,它比同時代別的樹,多活了許許多多年!
它身邊新長出的每一棵樹,論輩分已經不知叫它啥好了,詞彙豐富的漢語裏,恐怕也找不到合適的稱呼,估計只能叫一聲“先祖”了!
人的這一生何其短暫
“快看,樹上有牌子!”友人G喊了一聲。古樹上有銘牌,這個我知道,四年前我見過,不過這一次卻有了新的發現!
沒有想到的是,除了我們之外,這四年裏還有人也惦念着這棵千年的古樹。樹身上,又多了一塊紅色的銘牌,上面寫着:
古樹,小葉櫸。編號:61102600060。樹齡:1200年。保護級別:特級。養護責任單位:秦豐村村委會。落款是陝西省綠化委員會辦公室,時間是2018年12月。
1200年前,中國正處於唐代,歐洲才開始復興。這棵樹如果有記憶,它的腦子裏該儲存多少珍貴的畫面?
如果有一天,科技發展到能夠提取樹木的記憶,我們能夠看到那些路過這裏的人?唐朝人?宋朝人?元朝人?明朝人?清朝人?……
與千年的時光相比,人這一生何其短暫!
作者簡介
專業行走,行走秦嶺十餘載,邊走、邊拍、邊寫,自創“行走體”散文,網絡閲讀九千萬,著有散文集《遠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