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以極光為名,走進中國真正的冷酷仙境

我們都有一個與遠方有關的夢想,這個遠方不是目的地,而是一個永遠可供求索的嚮往,是大漠孤煙、霜雪滿天、星河爛漫、天高路遠。當你某一天想要出發的時候,施施然落在大陸邊界,和山川河海一起,等你到來。於是你像初到阿拉斯加的阿爾帕西諾一樣,以純粹外鄉人的身份來到漠河,嘗試去親近霧靄背後冷色調的世界。

漠河

臨近邊疆的城市看起來總像是異域,漠河市區圓頂的建築帶着濃濃的俄羅斯風情,卻有足以追溯到遠古時代的歷史文明在這裏延續,綁定在一起的詞語是蠻夷之族、流放之地,鮮少有人心甘情願來到這裏,層層疊疊冷白的積雪沒有盡頭,江水那一邊也看不真切。所以説旅行真的是件有趣的事情,出發前我們總想設定一個極值,就好像走到某一步就真的到了天涯海角,高大鹽柱支撐着世界,粗糲的反射面能看見自己的臉,旅行開始就不會結束,永遠到達不了的才是世界盡頭。

漠河

若要給世界盡頭勾勒出一個確切的畫面,該是如漠河北極村這樣一片茫無邊際的白,在中國最北端的城市,北極村是最靠近邊界的那個點,可以觀賞極光的傳言讓這裏單一的色調總帶了點夢幻,只不過很少有人親眼看見,據説居住在這裏的老人也只看過寥寥數眼,更別提像我這樣目的過分明確的旅客。

懷揣着極光的念想到了北極村,對於還會因為落雪欣喜的我而言,漠河的雪太過凜冽,不見一點繾綣,像身上厚厚的毛皮,像刻着“北方第一哨”的冰冷岩石,像哈出白氣在睫毛上結的霜。如果不趕時間也不強求酒店,在當地農家的青旅裏住上兩晚,風在山北打了個旋兒從領口鑽進身體裏,又被聞得到炭火味道的暖意驅逐,睡意昏沉時想,走過千萬裏來到這個地方,絕不只是為了極光。這一片雪色裏,有中國最北的郵局,孤零零的模樣總讓人有種錯覺,塞進郵筒裏的信件會安眠在那裏,永遠寄不出去。鄂倫春民族博物館的外形就足夠奇異,像是天空與積雪前燃燒着白色火焰的雪堆,生生不息。

漠河

在金元攻佔中原之前,漠河一代居住的都是邊緣化的少數民族,他們的出場永遠伴隨着掠奪和戰事,神秘的語言和圖騰始終被劃在文明之外,即便是在明代政權中心北移之後,漠河除了臨近邊疆的軍事意義,仍舊是流放地。遙遠的路途、惡劣的天氣造就了一種疏離,在當年意味着放逐,如今早已沒了陰灰色的恐懼。那些被雪遮蓋了大半的房屋在長到不可思議的夜色裏透着光,極夜沒有被照亮,只是在一片黑暗裏找到了方向。

漠河

《白夜追兇》裏的阿爾帕西諾初到位於北極圈之內的阿拉斯加小鎮,刑事案件和失眠症的雙重困擾,讓他在彷彿永無止境的白夜和厚重的霧氣裏迷失了方向。漠河夏季日照最長可達17小時,清朝又曾隸屬寧古塔管轄範疇,便忍不住想象,那些身背刑枷翻山越嶺的流放犯一步步遠離再也無法歸去的家鄉,一步步靠近這個被山嶽河流隔斷的遠方,他們穿過潮濕沉重的霧靄,穿過混淆時間概念的極晝極夜,萬千思緒最終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融進雪裏,雪融進泥土裏,閲讀着古夢,沒有來路,沒有歸期,像村上春樹的世界盡頭。

漠河產黃金,清末還興起了一陣淘金熱,被篩過十幾遍的沙石如今仍有黃金收穫。據説這裏產的黃金曾經給慈禧換過胭脂,胭脂溝的名字便由此而來。當年揹着行囊懷揣一夜暴富夢想的人,和十九世紀奔向美國西部的人們並沒有什麼兩樣,河水沖走泥沙,留下亮閃閃的金子,足以把他們的眼睛照亮。而承載了這段歷史的金溝林場,和埋在了500多名來自5個國家妓女的墓葬羣同屬一地,卻多少説明了胭脂溝的故事,和大洋彼岸那個金光閃閃的夢一樣,並沒有什麼美好收場。

漠河

黑龍江上距離中國岸50米的古城島,還有為數不少雅克薩戰役清軍工事的遺蹟,兩國交界地從來免不了國土爭端,沙俄在清軍入關時侵佔了尼布楚、雅克薩,直到康熙年間三番平定政局向穩,才開拔兵力水陸共進收復兩地。彼時進攻雅克薩的指揮部就設在古城島,血腥與戰火的味道已不可聞,殘垣斷壁裏是戰爭永不消弭的痕跡,歷史從不孤立也未曾斷裂,這是與白色世界盡頭交錯並行的冷酷仙境

邊界並不總意味着戰爭。漠河也是很早就與俄羅斯有往來的中國城市之一。從沙俄時期圓潤飽滿的線條,到蘇聯色彩鮮豔的紅磚牆壁都可窺見,另一個國家的歷史,卻在這個城市中得以窺見。馬路寬闊,不算長的夏天總是潮濕而涼爽,城市節奏很慢,長久以來的距離讓他即便是在交通發展迅速的今天,仍舊保持着些許落後於時代的質感,曾經意味着放逐的遙遠,竟已經成了難能可貴的舒適,時間確實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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