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鞋店老闆變成50萬粉網紅:絕境求生的小主播和回不去的舊時代

編者按:本文來自界面新聞,36氪經授權發佈。

記者 | 柯曉斌 徐詩琪

編輯 | 文姝琪

線下銷售渠道被衝擊,零售業陷入了困境,直播帶貨的新型銷售模式正在來臨的路上。不可否認,在這場銷售轉型中,流量依然高度集中,那些供應鏈和人設成熟的頭部主播收割了大部分市場。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李佳琦和薇婭。在疫情衝擊之下,更多的是被迫轉型尋找生計的個體。鞋店老闆、服裝店檔口老闆娘、帳篷公司的創始人,都試圖在直播帶貨這條路上找到新的機會。

他們渴望被看見,被看見則意味着一線生機。

這是個不錯的時代,直播帶貨的用户場景已培育完成、移動支付高度發達、帶寬成本也不再高企,一個手機便可鏈接起一種新的銷售模式。同時,因為抖音、快手等各路平台都加碼直播電商之後,平台紅利期,也給予了這些身處絕境的人們更多可能性和選擇。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直播帶貨浪潮中,他們都渴望講一個屬於他們的故事,以期逆風翻盤。就像他們所説:疫情之後,隨着直播帶貨銷售模式的成熟,舊的銷售模式再也回不去了。

擁抱改變,成功或失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崔峻,40多家鞋店老闆

作為一個創業老兵,在抖音達人裏,我算是一個新手。

2012年,我辭去了電視台主持人的工作,和朋友開了一家賣鞋子的公司,從最初的批發商,後來慢慢和代加工廠合作,到最後擁有自己的工廠,生產自有品牌BOLIKA。回顧過去8年的創業之路,雖有很多坎坷,但也還算幸運。經過8年的坡爬滾打,現在在鄭州和湖南兩個城市,有了40家線下實體店,同時,也和主流的電商平台都已建立了合作關係。

疫情爆發前,我們每個月的營業額在700萬左右。其中,線下實體佔據80%。疫情爆發之後,整整2月份一個月,線下實體關門,同時,因物流停擺,電商渠道的銷售額也鋭減80%,每個月收入只有28萬左右。

另一方面,雖然沒法開門做生意,但員工工資和大部分門店的租金必須照常支付,這兩筆支出每個月在100萬左右,這也就意味着,我每個月要純虧70多萬。

作為公司老闆,我只有閒暇時間才能刷刷抖音,又因大部分員工都有抖音,礙於面子,我雖然2018年就註冊了抖音,但從來不發抖音。

今年2月份,整整一個月,每天睜開眼,我都要算一筆賬,焦慮和失眠常伴左右。面對疫情的不確定,我不能坐以待斃,開始做抖音號自救,因放不下面子,2月4號,員工用我的抖音號開始直播,兩天後,上傳了第一條短視頻,效果很不好,無奈之下,2月8號我自己走上前台直播。

2月13號,我從原來的團隊中臨時搭建了直播團隊。因為自己過往的從業經驗,鏡頭語感相對較好,也明白受眾想看的梗,通過短視頻,我的量起得還比較快,但直播的數據一直不太好,開始做直播之後,我每天至少直播10小時,連續播了10天,每天直播間裏只有二三十人,有時10小時播下來,只賣了一兩千元。

和玩票性質不一樣,我做直播目的很明確,就是賣貨換取現金流。所以再累再難,都必須堅持。第11天開始,直播間裏人逐漸多了起來,從幾十人到上千人,3月8號這天,通過部分鞋子38元促銷的形式,吸引了一大批人過來觀看,高峯時期有了一萬五千人,當晚成交額在200萬元左右,終於,度過了幾乎顆粒無收無比艱難的2月份。

轉機也隨之而來。通過短視頻和直播,積攢了一些粉絲,粉絲數也達到了50萬,又因為我有目的經營抖音號,每一條短視頻都圍繞着“鞋子”和“故事”而展開,成功地打造了一個“賣鞋老闆”的人設,我“被迫”成為了一個小網紅。3月份,陸續有品牌來找我給他們帶貨,隨着粉絲數越來越多,一些大牌比如耐克也來找我幫他們帶貨,我成為流量入口。

疫情逐漸向好之後,4月份,我開啓瘋狂出差模式,經常是一週飛3個不同城市,身體比以前還疲憊,但精神壓力逐漸緩解。4月份,我註冊了MCN公司,開始培養主播,希望從中複製“我”,搭建新的銷售模式,迎接一個新的時代。這是一個線下實體店無法支撐起現金流,電商平台的紅利消失殆盡,獲客成本高又很難被看見,依靠人設卻能高效線上銷售的時代。

危和機總是並存,就像我無法預知投入資金去複製“我”的成功率有多大,但這似乎是當下最好的選擇、疫情改變了當下的銷售模式,一個新的銷售體系正在來的路上,新的銷售體系成熟之後,原來那個高度依賴線下實體銷售的時代也已回不去。

作為公司老闆,我必須要提前佈局,至少,未來幾年,我必須適應並依賴這種新的銷售體系,並重點發力。

芸芸,批發市場檔口老闆娘

我16歲就出了社會,十幾年裏輾轉幾個城市做服裝生意,8年前到了深圳東門。

東門老街是深圳有名的服裝批發城,我在寶華樓裏有三個檔口。生意不錯,每年業績有3000多萬,純利在15%左右,一直排在整棟樓的前面,行業內也算中上水平。所以,就算是這些年互聯網崛起,附近商家跟我抱怨線下客人太少的時候,我也不怎麼在意。

直到19年上半年,業績倒滑嚴重,淘寶直播成為新的銷售渠道,我才意識到直播電商的確是趨勢。我們嘗試過把貨放給MCN機構來播,但他們把價格壓得很低,且貨物經常退回來導致積壓嚴重,幾乎沒什麼利潤。

後來我就打算自己播。一開始做淘寶直播,發現公域流量都被頭部主播瓜分差不多了,實在做不起來。而我們自己有穩定的客源,比如商場和街面門店的老闆等等,就又轉向在小電鋪這種平台做私域直播。

服裝批發分成一批、二批等等,一批就是商家直接對接工廠或自己有工廠,像我這樣的二批,是從一批那裏拿貨來賣。電商對一批的影響不大,但對二批來説,衝擊是致命的。畢竟連一批的貨都能直接面向終端消費者了,那還需要我們做什麼?

我想的解決辦法是,把直播分成三塊,分別針對零售消費者、批發商,還有我批發商下面的客户,三種定價各有不同。不過這樣的弊端是,我必須得分開不同平台來播,否則不同客羣看到了價格區別,心裏肯定不舒服。

前面的幾場直播都是我自己來,我也沒專門學習過,但覺得很好上手,就是介紹衣服、上身試穿等等。可能每個做過銷售的人做直播都不會怯場吧。

不過説實話,直播的效果並不太好。從19年嘗試到現在,我在一個平台積累了一萬五千多粉絲,真正活躍的估計只佔其中的十分之一。一般情況下,零售直播每場能賣幾十件而已。最好的一次也就單場賣1700多件,而我培養一個直播團隊就投了七、八萬,現在為止還沒有真正盈利。

受疫情影響,2到3月我檔口關了一個月,不過有租金減免,復工後正是換季時節,剛復工時我線下的生意還不錯。反而是到了6月,業績竟然只有往年的五分之一。我個人猜測是整體經濟形勢不好,大家收入減少,也就沒有什麼逛街和買衣服的錢了。就比如我,原本家裏打算買車,受這個影響,我都不敢買了。

有種感覺非常強烈:真正賺錢的還是頭部主播,像我這樣投入不多、身處下游的商家,只能説必須跟上時代,尋找線上的突破點。如果不轉型可能就被淘汰了,轉型了還有點生存的機會。

劉詩藴,90後户外帳篷企業董事長

今年5月我才嘗試第一場直播,但這一點也不晚。

我是一家帳篷企業的老闆,有自己的工廠和品牌GeerTop,成立三年多來一直做跨境電商,客户有近七成來自美國,三成日本,還有小部分來自其他國家。

為什麼説現在嘗試一點也不晚?因為我們做的是面向批發商的專業直播。以往我們在海外tiktok等平台也和KOL合作投放,但B端直播的受眾羣完全不一樣,關注點也不同。更重要的是,我們調研之後發現國外的直播電商發展還很初級,像tiktok直播都沒有普及,也沒有購物車功能,發展空間很大。

疫情後復工的第一天,我就召開了緊急會議,公司同事一致同意,今年跨境電商直播是個風口。很快我就決定參加5月11號阿里巴巴的一個線上展會,那也是我們做的第一場直播。我們沒什麼經驗,找了兩個業務員就上去講解了。沒想到效果很好,那場直播超過10萬人次觀看,10萬多點贊,直播結束後,前來詢價的人數漲了10倍。我們是那次展會表現最好的企業,最後還登上了主頁爆款位。

第一次嘗試就印證了我的判斷,我很快組起一個8人團隊,全職做直播工作。6月,阿里做網交會我更積極參加了,這次我讓一位外國KOL搭配一個業務員講解,直接探訪工廠,客户想看什麼工藝,就直接開機器給他看,那次觀看人次也破了10萬。

B端直播不可能吸引批發商衝動購物,所以最初我們不會太注重成交量。我們大額的客户從詢價到打樣、下單,談判週期至少兩個月,目前公司的客户數量漲了10倍,已經有一些下了樣品單。

我們以前也參加過許多線下展會,對比這次直播的效果,從金額來講只是高一些,但是從人數來講高很多。因為以往我們在線下,一個客户至少就要聊半小時,一天最多就聊20個客户,而直播卻可以對成千上萬的客户講解。另外,線下展會是不可能有零售或者小批發商客户的,直播也為我們增加了客户的覆蓋面。

直播能做到的事情是老一輩人想象不到的,比如我們能對客户分流,直播時説清楚,如果是普通消費者,可以點鏈接下單買我們的庫存;如果是大型批發商,請給我們發私信進一步交流。很大程度降低了溝通成本。

可能因為我是90後,還是電子商務出身,很快接受了這種形式,認同直播在提升客户覆蓋率、信任感和影響力上面的作用。但身邊一些60、70年代出身的企業家很明顯不是這樣想。過去幾十年,他們在做傳統的實業,只關注生產,所以對B端直播的態度普遍是:不相信B2B直播有受眾,公司裏也沒人能上場用英語流暢講解,很多人是觀望狀態。

我看到許多做傳統企業的人,對互聯網的很多概念都不瞭解。前段時間有一個商家問我,什麼是B to B?我説就是公對公,結果他又問我,是公母的公嗎?

互聯網的更新和淘汰速度這麼快,相信未來toB直播也會越來越普及化、常態化。我們這一代90後企業家,一定要抓緊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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