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國際拳擊協會主席門多薩將金腰帶交給張喜燕時,她的淚水、汗水交織在一起,那一刻,她在心裏默默地祭奠父母的在天之靈......
2007年10月9日晚,在成都舉行的世界拳擊協會WBA超羽量級金腰帶爭霸賽中,中國首位職業女拳手張喜燕,擊敗世界拳擊協會世界冠軍金哈娜,獲得了金腰帶。
張喜燕也成為世界拳擊協會成立86年來獲得此項殊榮的首位中國人。
然而,在這榮譽和光環的背後,張喜燕在一條艱辛的路上走了許久。
張喜燕出生在哈爾濱的一個工人家庭,父親張仁義年輕時是一位出色的舉重運動員,後來因為腿傷的緣故,不得不離開心愛的競技場,轉身去了一個鐘錶廠工作。
母親李菊芳31歲那年生下女兒,便患病在牀,再也無法起身走動,或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張喜燕從小就喜歡蹦蹦跳跳,比男孩子還要活躍。
張仁義憑着當過運動員的直覺,覺得女兒身上有運動員的天賦,心中歡喜至極,打算重點培養她。
小時候的張喜燕練過體操和長跑,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都停了。
一直到1995年的一天,父親在電線杆上看到一則廣告,哈爾濱市有一所體校要開拳擊班,正在招攬學生。
張仁義眼前一亮,女兒今年15歲,身體素質也好,如果把她送進了拳擊班,説不定以後有大作為,也沒跟女兒商量,張仁義擅自給她報了名。
也巧,張喜燕彷彿自帶拳擊天賦一般,在拳擊班裏才訓練了一個多月,她就參加了哈爾濱與瀋陽兩市的城市對抗賽。
這一打就打出了成績,一舉獲得女子組48公斤的第二名。
雖然沒有拿到第一名,但是對首次參加比賽的張喜燕來説,也是個極大的鼓勵,見女兒優秀非常,病牀上的母親也很歡喜,從此,只要哈爾濱有拳擊比賽,張喜燕必會報名。
為了給女兒加油鼓勁,只要有張喜燕的比賽,張仁義必會到場。
無論這場比賽是輸還是贏了,回家後,這對父女二人都會研究戰術策略,爭取在下場比賽中打得更加出色,看着父女二人歡喜雀躍,病牀上的李菊芳也浮起笑容。
因為妻子常年卧牀的緣故,張仁義就把自己的上班時間調整,他和同事主管商量好,把自己的工作時間全部換成夜班,領導體諒他,同事也樂意晚上休息。
換班時間調整好之後,張仁義白天就照顧妻子,抽空替女兒研究拳擊打法,夜裏就去工廠值班工作,雖然辛苦很多,可是每個月拿着300塊工資,能給妻子買藥,能養活一家人,張仁義的心裏也寬慰不少。
在1997年的全國拳擊錦標賽上,張喜燕再次打出了好成績,她擊敗了許多成名的高手,拿下了58公斤級的季軍獎牌,在這個圈子裏一舉成名。
1998年11月份,張喜燕的家庭又迎來災難,母親李菊芳病重,身體的痛苦讓她一個禮拜沒有進食,這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每況愈下。
這天中午,李菊芳覺得睏倦至極,或許知道自己撐不住了,她叫來女兒,用虛弱的聲音對她説道:“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要堅強些,媽媽要走了,”此話一出,張喜燕哭得成了淚人。
她抱着媽媽哀求,哭了好一會後,才發現媽媽氣息微弱,眼睛也閉上了。
人生中的第一個打擊,就這樣降臨到了這個花季少女身上,然而,讓張喜燕沒有想到的是,人生中的苦難,才剛剛開始,還有許多厄運在等着她。
在去體校的路上,張喜燕接到消息,家中的爸爸突發腦溢血昏倒,她迅速趕回家中,眼前的情景讓她心都碎了,父親的嘴巴歪了,臉也腫得老高,張喜燕喊他時,張仁義連眼睛都睜不開。
等到了醫院,醫生給張仁義做了檢查,才喊來張喜燕告訴她道:“這種情況的存活率,只有1?快去給他穿衣服吧!”
醫生的這番話,讓張喜燕差點暈了過去,想起三個月前給母親穿壽衣的情景,張喜燕心中又悲又痛地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後,張喜燕對醫生説:“先給我父親治病,花多少錢都行,他能挺得住。”
住院15天之後,張仁義仍舊處於昏迷狀態,此時的張喜燕手裏只剩下一千多塊錢了,她借遍了親戚朋友,已經走投無路。
思來想去,張喜燕覺得帶父親回家,自己想辦法找點土方子給他治療,花了400多元給父親買藥之後,張喜燕就辦了出院手續。
醫院為了不被連累,要求張喜燕簽了一封協議,出院之後,張仁義的生死都不關醫院的事。
張喜燕哭了簽了這份協議,在心裏默默求父親的原諒:“爸爸,你可不要怪我啊,女兒實在是沒有辦法。”
收拾東西時,看着全身插滿管子的父親,再也沒有了往日精力充沛的形象,張喜燕淚如雨下。
回家之後,張喜燕心中不安,日夜守着父親,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會被死神奪去生命。
由於張仁義不能正常進食,張喜燕找來一根針管,往他的鼻子裏注射牛奶,照顧一段時間後,張仁義的精神也好了起來。
張喜燕開始教着父親吞嚥食物,就像從前爸爸教幼時的她吃飯一樣,起初,張喜燕給父親喂果凍和肉皮凍之類的東西,用勺子一點一點舀給他吃,雖然吃的不多,可是張仁義能自主吞嚥,這是個極好的開始。
見爸爸學會吞嚥之後,張喜燕就把果凍換成粥,有時候張仁義不習慣,打個噴嚏後,粥全部噴在張喜燕臉上,這讓他愧疚至極,張喜燕卻並沒有嫌棄,擦擦臉之後繼續餵食。
因為父親大小便失禁,張喜燕經常給父親擦洗,擔心父親躺着長褥瘡,張喜燕就隔幾個小時就給他翻身擦背,一有空就給他按摩,直到父親的胳膊手臂開始有力量。
很快到了一年的金秋時節,張喜燕把父親背到留下院子裏,開始幫助父親做康復訓練,猶如一個初生嬰兒一般,張仁義在女兒的鼓勵和照顧下,慢慢挪動步子走路。
一天,張仁義對女兒説道:“你離開訓練場這麼久,參加完最後一次比賽,就去找工作吧,”張喜燕懂事地點點頭,立即重新投入訓練,準備參加1999年的全國女子拳擊賽。
她訓練得十分賣力,在63.5公斤的比賽中,一舉拿下冠軍,也在拳擊手的圈子裏出了名。
拿到金牌後,張喜燕第一時間就回家告訴父親,她把金牌掛在爸爸的脖子上,説道:“爸爸,你對我的培養有結果了,”張仁義聽了這話,低頭感動得直哭,半晌後才説:“你在拳擊上的發展已經畫上了一個句號,從今以後要去工作了,不然我們吃什麼?”
張喜燕覺得有理,很快,她的打工生涯開始了,最初她幹了兩份工作,分別是衞生員和鐘點工,做了幾個月後,又去了飯店做服務員。
2000年,表姐介紹張喜燕去了牙科醫院做消毒工作,每月300塊的工資,讓張喜燕歡喜不少,在醫院裏,只要有活,張喜燕都搶着幹,並不在乎這活累不累。
後來工資漲到了550塊錢,張喜燕覺得生活漸漸好了起來。
一晃到了2001年,哈爾濱體校的趙教練來找她,問道:“7月5號,瀋陽有個重要的拳擊比賽,你參不參加?”
闊別拳擊許久的張喜燕,聽到這個消息愣了許久,後來才突然反應過來,立即説道:“參加,我要參加,拳擊,是我和我父親的夢想啊。”
張喜燕立即去報名,比賽結束後,拿到了第二名的名次,雖然不是第一名,可是這也推着張喜燕在拳擊道路邁進一大步。
2002年,張喜燕進入了瀋陽體院的女子拳擊隊,臨走前,她託親戚好友輪流照顧父親。
在學校呆了一個月後,張喜燕訓練結束回宿舍,隊友趕來告訴她,有個來自哈爾濱的長途電話,張喜燕感覺不妙,立即趕去,原來是鄰居打來的,父親張仁義突然疾病住進了醫院。
當天晚上,張喜燕就趕火車回了老家,第二天下午兩點鐘,才到了哈爾濱醫院,看見父親昏迷不醒地躺在病牀上,張喜燕差點暈了過去,這次,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張喜燕慌了,立即哭着哀求醫生:“大夫,請你救救我爸爸,除了他,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醫生也沒辦法,只得安慰張喜燕道:“上次腦溢血到現在,能活三年半已經是奇蹟了,這次沒法治了。”
張喜燕卻堅決不同意,回道:“只要我爸爸活着,我看他一眼,就有精神動力,他不會丟我一個人走的。”
一天、兩天,張喜燕一直在醫院熬着,直到第四天,張仁義才醒來過來,此刻的他已經説不出來話,他握着女兒的手,又看了看門口。
張喜燕問道:“爸爸,你是要我去準備比賽嗎?”
張仁義重重地握了女兒的手,表示同意,張喜燕又道:“爸爸,你放心,我一定把冠軍給你拿回來,你要答應我安心養病,好嗎?”
張仁義又重重地握了一下張喜燕的手,讓她安心去。
到了第六天,父親的病情惡化,高燒41度,醫生給他檢查後,無奈的通知張喜燕準備後事,張喜燕嚎啕大哭,醫生髮火:“你再不給他穿衣服就來不及了。”
張喜燕只能聽從醫生的吩咐,等父親的葬禮辦完後,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重新回到瀋陽體院後,還有十來天就要比賽了,張喜燕感覺身體都被抽空,沒有意識,過了許久,她才正常地投入到訓練中,2002年8月份,全國拳擊比賽上,張喜燕以絕對的優勢拿到了54公斤級的冠軍。
半個月後,她入選國家隊,同年11月份,張喜燕隨隊前往土耳其參加第二屆女子拳擊錦標賽,這一戰,讓張喜燕迅速走紅,拿下冠軍。
其他世界冠軍凱旋時,迎接她們的是鮮花和美酒,而張喜燕奪得世界冠軍回到家,迎接她的卻是父母的遺像,她再也忍不住哭倒在地:“爸爸,我把世界冠軍給你拿回來了。”
這次比賽,張喜燕獲得了一萬八千塊,扣除交的税後,還剩下一萬二千塊,償還掉給父親治病的欠款,張喜燕口袋裏只剩下700塊了。
也許是心中裝着父親的囑託,張喜燕訓練有着強大的毅力,由於女子拳擊未能列入奧運會,張喜燕把目光瞄準了職業拳擊賽,去衝擊拳擊界的最高榮譽。
由業餘選手轉職業選手的艱辛是常人無法體會的,這些張喜燕都挺過來了,2006年4月,她在成都擊敗世界女拳王謝爾莉,獲得金腰帶。
2006年11月,張喜燕去法國留洋,她的教練是法國名教練,尼古拉,這是歐洲職業拳壇第一次接受中國人訓練,她進步迅速,很快獲得挑戰WBA現任世界冠軍、韓國人金哈娜的資格。
2007年10月9日晚上,在成都舉行的世界拳擊賽中,張喜燕對戰金哈娜,比賽一開始,張喜燕就迅速進入狀態,不到一分鐘,在第一回合第二次對攻中,張喜燕以一記重拳將對手打倒在地。
隨後,金哈娜加強攻勢,擅用左手出重拳打反擊的張喜燕依靠腳下快速地移動,尋機反攻,在第三回合再次將對手擊倒,場上優勢瞬間顯現出來,雙方打滿了十個回合後,張喜燕以明顯的優勢獲勝,金哈娜眼含熱淚退場。
當國際拳擊協會主席門多薩把金腰帶交給張喜燕時,全場一片沸騰,法國教練尼古拉興奮地將張喜燕扛在肩膀上,張喜燕的淚水和汗水交織,揮灑在拳台上,那一刻,她在心裏默默的祭奠父母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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