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J3今治俱樂部老闆、日本足壇名帥岡田武史與戰略運營諮詢師遠藤功進行了一次對談,其中談到了23年前由他親自導演的那次日本足壇堪稱“地震級”的大事——將三浦知良排除出1998年世界盃名單。
促成這次對談的是集英社旗下的體育媒體《SPORTIVA》(スポルデーバ)。遠藤功是日本著名的戰略運營諮詢師,出身於早稻田大學,在美國波士頓大學拿到了MBA,曾經在三菱電機工作十年,也是歐洲最大的戰略諮詢公司羅蘭貝格的日本法人代表,著有著作有《持續力》、《現場力》等多本書籍。
整個對談中,遠藤功主要與岡田探討了一些關於今治俱樂部的運營、尤其是在新冠疫情下的運營問題,因為在之前遠藤功參加了幾次關於疫情後日本投資戰略、經濟等方面的演講。
當然足球本身的話題必不可少,比如關於現在的日本足球、森保一的國家隊以及1997年從加茂周手中接過日本隊帥印打進世界盃、征戰世界盃的事情。因此,提到臨戰剔除三浦知良和北澤豪兩位大牌,是必然的。
岡田在關於做教練的採訪內容最開始,拋出了“妄想”這個概念。在他看來,很多球場上發生的事情,是在自己腦海中推算和預計過的,比如2010年南非世界盃。
「很多人問國家隊主教練除了比賽都在幹什麼,我是一邊看錄像一邊在腦海中幻想戰局,模擬很多種情況,比如對手改變陣型如何應對?球員開場受傷怎麼辦?
比如2010年南非世界盃,我的妄想中日本隊會進入決賽,對手是德國。在0比1落後的情況下,岡崎慎司接應右路傳中扳平進入加時賽。結果加時中,德國球員在禁區內假摔騙得了點球。明明不是點球,但裁判還是吹了,於是我生氣地想去抱怨裁判,結果被教練組拉住了。最終比賽輸了,日本隊只是亞軍。我就是這樣妄想的。
但妄想很有用。去世界盃之前,阿森納主帥温格曾經説,即便日本隊領先,最後也很可能會因為定位球失分。於是我一直在想,如果1比0領先時,要如何堅守住勝利。
如果只是單純投入防守球員,那麼球隊的整個情緒就會消極起來,那麼輸掉比賽也很有可能。於是我需要一個上去後能在前場逼搶,還有頭球能力的球員。結果我有一個這樣的人,是矢野貴章,我做了一個最後加入矢野貴章的試驗。結果,在與喀麥隆的比賽中,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結果貴章非常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談到1997年執教日本隊,並且將球隊歷史性首次帶入世界盃時,岡田武史説自己真是被逼到了絕境。
「預選賽時加茂周被替換,我突然就當上了教練,當時我41歲,連教練經驗都沒有。我想,我是絕對承受不了這些壓力的,我想逃跑。與伊朗的決戰前,我給妻子打了電話,她跟我説,明天如果贏不了你就回不來日本了,得住在海外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但誰也不是明天突然就能成為名將啊,我冒着生命危險使出自己100?能力,這樣都不行的話,我也沒辦法,只能向日本國民道歉吧。
不過轉念一想,這又不是我的錯,都是選了我當教練的足協主席的錯。這麼一想,我就徹底改變了心態,也不再害怕了。到現在為止,我有過好幾次被逼入絕境,但經歷了幾次,就會突然有某種覺悟了。」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菜鳥教練岡田武史率隊在1997年11月16日與伊朗隊進行世預賽亞洲區附加賽,中山雅史和城彰二破門,雙方在90分鐘內2比2戰平,加時賽臨近結束岡野雅行上演絕殺,日本隊首次打進世界盃。岡田武史在比賽結束時瘋狂擁抱岡野雅行,甚至自己的眼鏡都被折斷了。
然而半年之後的6月2日,當球隊在瑞士集訓中宣佈參加世界盃的日本隊名單時,隊內最大牌的三浦知良和北澤豪被岡田武史劃去。尤其當時岡田宣佈名單時,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念名字,場面相當殘酷和慘烈。後來在一次接受採訪中,岡田坦言自己這個方式確實不妥,但卻並未提及為何剔除兩人。
三浦知良和北澤豪隨即離隊,三浦回國後一頭叛逆黃髮現身,與岡田就此結下樑子。雖然兩人隨後也有過交流,甚至有相擁的照片,但踢到54歲依然堅持在J1打拼的三浦,世界盃卻成了永遠無法圓的夢。
談到這個問題,岡田除了之前的“妄想”外,還加了一個關鍵詞——私心。
「為了讓球隊獲勝,我事先也會在腦中進行徹底的模擬,但在這當中出場次數最少的是三浦和北澤。因為落後的情況下,需要有高度的呂比須和能跑的中山雅史,如果是領先的情況下,最好讓年輕人上去積極回防、感受氛圍和鍛鍊。因此,他倆這個選項,在我的心中並沒有出現。
誰都想被大家喜歡,但實際問題是世界盃只能帶22人(我注:法國世界盃名單是22人)。我知道落選的球員以及媒體會抱怨我,甚至還有球員家人也會對我怒目而視,但沒辦法。這是當教練必須要經歷的痛苦,對於領導者來説,私心是最大的敵人。所以,我不會去和球員喝酒,也不會做和事佬和中間人。
如果有球員表達不同意見,那麼我只能告訴他,我作為日本國家隊的主教練要負全責,如果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話,那非常遺憾,要麼放棄想法,要麼離開。我會把這些傳達給球員,換句話説,我認為有些教練無法管理好個性強的球員,是因為沒有傳達給球員你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