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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驚蟄研究所,作者|白露
從“白天衝浪,晚上蹦迪”的三亞後海村,到北京冬奧會開幕後人山人海的滑雪場。當年輕人們把運動當成一種流行生活方式的時候,他們總會迅速找到新熱點,並且立刻化身朋友圈裏引領潮流的人。
而隨着冬奧閉幕、天氣轉暖,曾經的冷門運動——飛盤,突然又成了都市年輕人們爭相追捧的運動。誕生於20世紀40年代的飛盤運動,正式進入中國已有20多年,但直到去年才在年輕人中間引發廣泛關注,並且像衝浪和滑雪一樣,快速掀起新的運動熱。當小眾運動交替成為年輕人所追求的潮流生活方式,飛盤走紅的背後又藏着怎樣的年輕消費市場?
沉寂20年,突然“出圈”飛盤從一開始就是屬於年輕人的運動。19世紀末,美國一所大學的學生們喜歡在披薩店用完餐後,相互投擲圓形烤盤來娛樂,後來這種娛樂方式在新英格蘭地區的各所大學和社區逐漸流行開來。
1948年,曾在美國空軍服役的發明家弗瑞德·莫里森,利用其學到的空氣動力學知識,採用塑膠製作出世界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飛盤,並且獲得了當時以製作銷售呼啦圈起家的户外運動玩具公司——Wham-O的關注。此後,隨着Wham-O公司製作的飛盤逐漸暢銷,飛盤運動也開始被更多人所熟知。
1964年,Wham-O公司的設計師艾德·黑德里克耗時6年研發出飛行更加穩定的職業級飛盤,而Wham-O公司也開始在全美範圍內大力推廣飛盤運動,並逐漸衍生出多種飛盤玩法,其中就包括目前在國內最受歡迎的“極限飛盤(Ultimate)”。
20世紀末,正值中國即將加入世貿組織,許多外資企業紛紛入華並在北京和上海設立公司,飛盤運動也隨着外企員工的到來正式進入中國內地。不過,此後一段時間裏,由於缺乏羣眾基礎以及世界範圍內還未出現規模化的賽事活動,飛盤仍舊作為小眾運動僅僅在高校或俱樂部等小範圍內流行。直到有人在社交媒體上曬出飛盤運動相關的內容,才開始讓它有了“出圈”的苗頭。
2021年下半年,小紅書開始對飛盤相關的內容給予流量扶持,不僅開設了飛盤運動的相關話題,鼓勵玩家發佈有關遊戲規則、裝備選擇和運動穿搭的筆記,還邀請國內飛盤俱樂部入駐。在平台的支持下,原本的飛盤玩家和博主們也開始集中生產飛盤相關內容,極大地提高了飛盤運動在路人用户羣體中的曝光度。
在第四季《脱口秀大會》上,知名脱口秀演員小北“玩狗不如當狗”的段子也讓飛盤運動快速“出圈”。而根據小紅書在1月份發佈的《2022十大生活趨勢》顯示,在過去一年裏,飛盤相關內容的發佈量同比增長6倍。在社交平台和明星博主們的共同影響下,飛盤運動也被塑造成了屬於當代都市青年的一種生活方式。
飛盤是年輕人的真愛嗎?從衝浪到滑雪的接連走紅,我們可以看到,能夠登上潮流中心的運動通常都具備一定的門檻。比如衝浪和滑雪都需要特定的運動場所,購買裝備的成本也不低,而且在實際運動過程中,對體驗者還有體能和技巧等方面的要求。而某種程度上來説,許多選擇這些運動的人,正是看中了這些門檻能夠幫助他們塑造高端精英人設,為其提供社交貨幣。但是這些門檻在飛盤運動的身上卻並沒有得到體現。
驚蟄研究所在電商平台搜索發現,訓練和比賽常用的175g飛盤,不僅款式有限,價格差距也並不大,常見的飛盤價格也不過百十來塊。除比賽需要的專業運動鞋外,服裝、手套等裝備的價格也是相當親民,基礎裝備全部包含在內總價值也不超過2000元。如此平民化的裝備價格幾乎沒有“入坑”門檻,這與衝浪和滑雪等熱門運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飛盤的優點同樣明顯:小眾、易上手,更關鍵的是好“出片”。
目前在小紅書上搜索“飛盤”,能夠得到3萬多條筆記,其中除了介紹比賽規則和技巧教學的內容外,佔比最多的一類筆記是分享飛盤體驗。這類筆記的配圖也多以運動狀態下的抓拍為主,幾乎每一幅圖都體現出了博主充滿活力的精神狀態和美酷的運動造型。而在這方面,衝浪和滑雪的出片難度不只是高出一點點。
由於衝浪和滑雪運動本身的特殊性和場景的限制,除非是使用專業設備或是聘請具有運動攝影經驗的攝影師,否則很難在運動狀態下拍攝到令人滿意的畫面。而飛盤不僅大大降低了參與成本,對於單純想要更新內容的博主玩家來説,也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素材。從獲得“社交貨幣”的角度考慮,追逐飛盤運動的新潮流比嘗試其他熱門運動的性價比要高出許多。
不光是為事後分享“潮流體驗”採集素材,飛盤運動本身也具有很強的社交屬性,這是很多年輕人鐘意飛盤的主要原因。和其他男女有別的體育運動有所不同,極限飛盤不鼓勵身體接觸,這對不太能夠適應身體對抗的女玩家非常友好,因而極限飛盤是少有的男女能夠一起上場的運動項目。
此外,在飛盤運動長期發展的過程中還衍生出積極、包容的運動氛圍。不僅比賽中不設裁判,只依靠雙方隊員友好交流來共同決定比賽判罰,場上的隊員也需要通過場下隊友的鼓勵和引導實現更好進攻或者防守。所以,圍繞飛盤這一愛好很容易形成一個穩定的圈層,定期進行的訓練或線下交流活動,也成了滿足當代年輕人社交需求的重要場景。因此,拋開運動的真實目的不談,僅僅是把飛盤當做一種時髦的社交活動,從中獲得歸屬感,也依舊對年輕人充滿吸引力。
“飛盤熱”背後的生意任何一項運動想要發展成為一門生意,都必須滿足三個條件:足夠大的用户羣體和配套的運動設施、高度商業化的賽事運營、職業化的教練員和運動員培養體系。飛盤顯然還不滿足這三個條件。
與互相投擲飛盤的休閒玩法不同,極限飛盤通常要在一塊長100米、寬37米的草地上進行,而目前適合極限飛盤的場地也僅限於足球場或部分室外運動場。在足球場地本就不富餘的情況下,極限飛盤可用的運動場地也更為有限。因此,即便是在飛盤運動成功“出圈”吸引大量新手玩家加入後,現有的運動場地能否滿足不斷增長的玩家羣體還是一個未知數,這意味着用户規模天花板顯而易見的低。
在賽事方面,高度商業化的賽事運營不僅能夠為運動本身提供豐富的推廣資源,也能夠吸引大量的人才加入運動的推廣中,真正實現從小圈層向大眾主流人羣的“出圈”。但是在內地,即便是已經成功舉辦了22屆的上海公開賽,飛盤運動的整體商業化程度依舊很低。多數賽事為了吸引更多關注不售門票,賽事贊助商僅提供獎品贊助,比賽的收支平衡則主要依賴於向參賽運動員收取報名費。
在發源地美國,飛盤職業賽事的發展也並不樂觀。除比賽會分主客場顯得賽事更加正規外,贊助的數量和規模、賽事轉播都並不多,參加比賽的絕大多數運動員也都是兼職選手。而這樣的賽事發展程度,也和一般的業餘比賽沒有太大差距。即便是每年吸引數百所美國高校參加的全國高校飛盤比賽,也至今沒有被納入到全國大學體育協會(NCAA)的管理體系中,和籃球隊、橄欖球隊中被視為明日之星的大學生運動員相比,飛盤選手們只是學校某個社團的成員而已。
鑑於有限的賽事運營,飛盤運動缺乏職業化的教練員和運動員培養體系也成為必然,同時也導致整個運動項目的職業化規模發展不足。有業內人士估計,全職從事飛盤項目的人員不超過300人,且其中有超過一半來自於飛盤器材生產商,而行業發展現狀仍然以“愛好者們為愛發電、新手玩家憑興趣參與”為主。
面對新手玩家規模的高速增長,有限的行業資源能否將其轉化為長期、穩定的產品用户,也是目前行業正在面臨的挑戰。而當飛盤在社交媒體上的聲量開始下滑,或是新手玩家們的新鮮感消失時,飛盤運動也有可能會錯過眼前20年一遇的發展機會。
值得肯定的是,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社交媒體讓更多人關注和認識了飛盤運動,這為飛盤作為小眾運動“出圈”提供了良好的輿論環境。甚至像Nike、adidas、Puma、lululemon一類的運動品牌,也因為飛盤話題在社交媒體上的躥紅,注意到運動本身及其用户羣體潛在的商業價值,從而對飛盤運動及其玩家們給予了更多的關注,在各自的品牌活動中加入了飛盤元素。
對於從業者而言,飛盤運動的意外“出圈”已經為行業帶來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但同時也需要看清行業發展還存在各種明顯的不足,進而需要全行業繼續投入到將小眾運動“大眾化”的進程中去。而對於社交平台來説,從衝浪、滑雪到飛盤等一系列的“運動熱”現象,也讓人們意識到,掌握了年輕人流量密碼的社交媒體,在製造話題、引導潮流方面所具備的高超效率。在未來,或許運動本身並不一定能一夜之間成為一門新的生意,但在眼下,製造“運動熱”卻已然是一門有跡可循的穩妥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