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任我行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簡單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紅樓夢》中,曹雪芹用大量筆墨描寫了丫環這個表面上的弱勢群體,在榮國府後宅這個封閉的環境中,她們隔絕了外界,隔絕了社會,但卻並非清淨之地。
丫環說到底是一種職業,想要在國公府第生存,沒有一點心計,單純善良傻白甜,可能活不過一集就會淪為炮灰。
王夫人身邊的丫頭金釧兒就是血淚的教訓:一個炎熱的午休時光,金釧兒正在給歇午覺的王夫人捶腿,因為賈寶玉的挑逗,金釧兒一句話讓王夫人把她攆出榮國府,最後無顏見人的金釧兒跳井死了。
不過,古代的丫環們都是十來歲就進府服侍主子,也就是說還不懂事時就進入了職場。還不知道江湖險惡,就已經進入了江湖,是十分危險的。
而襲人恰恰是一個特例,她在小小年紀就心機深沉,在丫環們還都十分懵懂時,第一個和賈寶玉有了雲雨之事,書中說:“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與別個不同。”
可以說,襲人果斷地走出了這步,為她成為怡紅院第一丫頭,讓她成為寶玉姨娘有力競爭者,奠定了基礎。
怡紅院中丫環多達幾十人,後來幾個有名有姓的丫環碧痕、秋紋等都和寶玉有“鬼鬼祟祟”的事,但卻都沒有襲人的地位。可見先人一步有多重要。
那麼,襲人小小年紀為何有如此膽量和城府,搶佔先機,為自己攫取到最大的利益呢?
襲人作為一個外表憨厚,城府很深的綠茶,讓很多讀者不喜歡她。但正如一首歌裡說的——誰的現在沒有藏著過往——襲人作為一個從平民家裡出來的女孩兒,她經歷了什麼,讓一個花季女孩褪去青春的光彩,將自己作為籌碼,變現更富足的生活?
一、被母親和哥哥賣掉,讓她認識到古代女子的最大價值。
賈家的丫環結構很複雜,等級差距非常大。在丫環當中,也分家生子和買來的丫頭兩種,而買來的丫頭地位是非常低的。
像鴛鴦就是家生子,一家人世代在榮國府當差,與主子和其他僕人的關係千絲萬縷,與買來的小丫頭比,地位高出不是一星半點。
而襲人的身世,就是地地道道的買來的小丫頭。
“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若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
現在有一句非常流行的話叫:“你的氣質裡,藏著你走過的路,讀過的書和愛過的人。”
而襲人的氣質裡,卻藏著人生最大的傷痛——童年被賣,無論過去多時,想起來都是淚,在哥哥花自芳要把她贖出榮國府時,襲人哭得肝腸寸斷。
童年被父母賣掉的經歷,讓她重新認識了一個女孩的價值——是被明碼標價的商品:“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
襲人早早意識到古代女孩的作用,就是被孃家養大,賣出去換利益的:無論寶釵、元春、湘雲這些主子小姐,還是襲人、晴雯、鴛鴦這些丫環,命運都一樣。
所以,襲人在寶玉第一次提出和她雲雨的時候,襲人沒有思想掙扎便同意了:
“(寶玉)說至警幻所授雲雨之情,羞得襲人掩面伏身而笑……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遂和寶玉偷試一番……”
而對於此時的襲人,早已知道自己此番行為,能為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
二、怡紅院第一丫環的權力有多大,襲人的野心就有多大。
榮國府乃國公之府,其可以調動的資源和利益是非常龐大的,榮國府雖然主子加起來才十幾口人,但卻養活著僕從上下近千口人,劉姥姥、黛玉、寶釵、湘雲等這些親戚,也在很大程度上靠著賈家生活的。
所謂:“大河有水小河滿,大河無水小河干”,榮國府後宅丫環雖都是足不出戶的女流低賤之輩,但她們卻可以享受到比普通仕宦之家小姐還多的資源。
襲人的哥哥花自芳就說:“賈府中從不作踐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且凡老少房中所有親侍的女孩子們,更比待家下眾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那樣尊重的。”
而賈寶玉在賈家主子中的地位更加特殊。他是榮國府唯一一個可以得到賈母、元春、王夫人這些賈家最有權勢和財富的人的資源。因此他的資源是最多的,相應的,賈寶玉的丫環可以說是榮國府最有前途的丫環。
所以,襲人能在怡紅院給寶玉做丫環,本身已經躋身榮國府奴才中的高層了。
襲人從一個吃不上飯,被父母賣掉的女孩子,升遷到比寒門小姐還尊貴的大丫環的地位,職場上的升遷讓她滋生了事在人為的自信和野心:坐上怡紅院的頭把交椅。
三、“自此寶玉視襲人與別個不同”:偷試讓她擠掉最強競爭對手。
在襲人和寶玉偷試之前,襲人在怡紅院中只能算中層,下面可以管管小丫頭及灑掃、做粗活的小丫頭和婆子們,在襲人之上,還有寶玉的奶孃李嬤嬤,她才是怡紅院僕人中最大的領導。
和襲人平等的晴雯、麝月、秋紋等幾個,都是賈母賞下來的大丫頭,地位並不比襲人差。
而在和寶玉偷試之後,因為寶玉視她與別個不同,所以襲人仗著寶玉對自己的順從,將麝月、秋紋等都拉下了馬,成為了自己的跟班。接下來她向李嬤嬤發起來挑戰。
因為襲人動了李嬤嬤的利益,所以李嬤嬤當面破口大罵:“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起你來,我這會子來了,你大模大樣躺在炕上,一心只想裝狐媚子哄寶玉不理我,聽你們的話。”
接著又罵:“誰不是襲人拉下馬的?我都知道那些事。”
可以說,在襲人的職場晉升生涯中,那次和寶玉雲雨起到關鍵作用。在襲人周圍,其實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團體成員包括麝月、秋月、碧痕等怡紅院中大多數丫環,但有兩個例外,一是茜雪,一是晴雯。
茜雪因為讓李嬤嬤喝了寶玉的茶,寶玉鬧著要將茜雪攆出去,襲人當時是死死地攔住不讓攆。不過自從此次之後,茜雪再未在怡紅院出現過,可見茜雪是被攆出去了。
那麼茜雪是怎樣被攆出去的呢?在第31回,襲人就露出了馬腳。
當時晴雯和寶玉、襲人吵鬧,寶玉也是憤怒之下要攆晴雯出去,襲人攔著寶玉,勸解寶玉不要明著去回太太,“他認真地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這會子急急地當作一件正經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
所以說,茜雪被攆,包括晴雯被攆,都是襲人教唆寶玉在無事中說話兒回了,而不能在事發時回太太。
襲人這樣操作是怕拔出蘿蔔帶出泥,茜雪因為讓李嬤嬤喝了寶玉的茶,這在榮國府是寶玉孝順奶孃的表現,如果用這件事去回太太攆茜雪,王夫人不但不會攆茜雪,且會教訓寶玉一頓。
晴雯因為襲人和寶玉有鬼鬼祟祟的事和寶玉、襲人爭吵了起來,因為這件事去告訴太太攆人,只會暴露襲人的醜事,襲人是不會讓寶玉去告狀的。
襲人清理門戶有她自己的方法:無事中說話兒就回了,這樣自己想搬倒誰,就搬倒誰,不會牽連到自己的利益。
想來襲人也是一個苦命人,但她對待自己苦難的方式是,將苦難留給別人,為自己掃清道路,李嬤嬤扶持起來她,她勢大後就會對李嬤嬤發起挑戰。對於不順從自己的人,她的偷偷一襲,讓人無言處就栽了跟頭,有的把小命都搭了進去。
開卷有益,原創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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