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曹無傷的鴻門宴

由 公西成化 釋出於 經典

鴻門宴上的刀光劍影

如果不是鴻門宴,曹無傷必定會被歷史洪流湮沒。事實上,你什麼時候記住了這個名字?那一定是鴻門宴前向項羽告密,最後又被項羽出賣、被劉邦誅殺的那個叛徒、間諜。這就是歷史給曹無傷的定論,是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也掙脫不出的桎梏。然而,曹無傷真的錯得很離譜嗎?實在未必,他只是耍了一點小聰明,做出了自以為得意的選擇。但他真的太不瞭解人性和人情,於是他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和他如出一轍的項伯則逃脫了歷史的審判。

曹無傷其實並非籍籍無名,還在劉邦服母喪後不久,引兵征討惹事的泗川軍閥時,把泗川監和泗川守打得到處亂竄。在他們逃往戚縣時,曹無傷一馬當先殺死泗川守,立了一功。泗川監、泗川守當然不是什麼名將,曹無傷宰殺泗川守也實在沒什麼了不起,這個事也就很快被人遺忘了。唯一有意思的是,名為左司馬的曹無傷應該不是劉邦的直系部屬,而是劉邦妻舅呂澤的部下,因為左司馬這個官銜屬於楚軍,而當時劉邦手下也就是呂澤沿用了楚軍的職稱。

鴻門宴就是一次政治大洗牌

到公元前206年鴻門宴時,曹無傷仍然是左司馬,可見並不十分如意。在這種情況下,他在日益緊張的項劉軍事衝突中選擇站隊實力更強的項羽,為自己預訂下一條出路,似乎沒有什麼大問題。再來看看他向項羽告發的內容:“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這基本就是當時人盡皆知的事實,沒有任何資訊價值可言,否則項羽就不用兵臨城下討伐劉邦了。但是,為了師出有名,項羽還缺一個劉邦陣容的人站出來指證劉邦,曹無傷就充當了這一角色。

首告可能收穫更大的紅利,但同時也必然承擔更大的風險。曹無傷沒有考慮清楚,他只是依照自己所看到的形勢,判斷項羽和劉邦一戰勢在必行。於是,他拿出了投名狀,那就是向項羽告發劉邦的野心。如果一切按照常理髮展,實在看不出曹無傷哪裡做得不對。完全相信,那會兒他自己也是那麼認為的,甚至還會因為先別人一步做出自以為正確的選擇而沾沾自喜。

可惜的是,曹無傷沒有搞明白,項羽不是普通人,劉邦不是普通人,劇情怎麼可能無風無浪受到劇本的指派呢?說劉邦能忽悠也好,說項羽“婦人之仁”也罷,反正這兩位在一番劍拔弩張之後,重歸於好,甚至劉邦逃席的嫌疑都被忽略不計。更關鍵的是,為了向劉邦示好,項羽不惜說出了內奸的名字:“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給自己撇了個乾乾淨淨,把所有的責任都甩鍋給了倒黴的曹無傷。

劉邦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曲折?我想一定是知道的,否則他就不是劉邦,而是秦二世胡亥。但是,劉邦必須殺掉曹無傷。當時的形勢誰都看得明白,劉邦與項羽對抗就是雞蛋碰石頭。劉邦的軍心實在是惶惶不安的,他需要用誰的腦袋來祭旗,需要鼓舞散亂計程車氣。曹無傷為劉邦送上了人頭,他就是劉邦殺一儆百的那個一,殺雞給猴看的那隻雞。

電影中劉邦與項羽劇照

唯一讓人疑惑的是,當時的劉邦怎麼敢用曹無傷的頭顱來祭旗呢?再怎麼說,曹無傷也已經挑明投靠了項羽,動他就是不給項霸王面子。鴻門宴實在不那麼簡單,劉邦不僅保全了性命,甚至還離間了項羽和他手下唯一有用的謀士亞父范增。正是從鴻門宴起,范增在項羽那裡的話語權不再那麼吃香,項羽對范增再不言聽計從。

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有可能猜測劉邦的應對了。劉邦其實在進行一次賭博,殺你曹無傷,就是為了向項羽表明自己的委屈,委屈得完全亂了方寸,已經不能夠瞻前顧後。從後來的事態發展走向看,劉邦賭贏了,項羽不僅沒有怪他,甚至聽從陳平的建議,放劉邦離開了咸陽,離開了自己的監控。在這個事件中,張良、陳平、項伯們固然功不可沒,而劉邦透過曹無傷演的那出戏更為重要。既然你項羽曾經錯怪我那麼嚴重,就必須在別的事情上給我糖吃。

所有這些,看起來是繞開范增進行的陰謀,但實際上那是劉邦賭項羽剛愎自用的一著險招。可以相信,即便范增就在身邊,即使范增給出了不一樣的意見,那隻會讓項羽更快、更加地討厭范增。項羽骨子裡有著貴族驕傲的血統,他認定了的事情,即使范增也不能夠推翻,這就是為什麼鴻門宴後范增在楚營中的地位每況愈下的原因。項羽的驕傲就在於,即使明知道自己錯了,他也會將錯誤進行到底。因為他有糾錯的本錢和實力,那才是他相信自己可以依仗的資本: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做對了的結果是對,做錯了的結果同樣是對。

平衡外交是任何政治體的法寶

曹無傷就這麼成了犧牲品,因為他不懂得平衡外交。夾在項羽和劉邦兩座大山之間,任何單選都是錯誤,只有長袖善舞、兩面討好才能保證自己的小舸不被大水顛覆。在那一刻,張良選對了,陳平選對了,樊噲選對了,項伯先對了,而范增選錯了,曹無傷選錯了。與同行項伯相比,項伯有項羽的絕對信任,曹無傷沒有劉邦的充分信任。於是,即使事情敗露後,項伯沒什麼大事,而曹無傷只能去死。

誰說的人生而平等?曹無傷信了,結果就是腦袋落地。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