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發生在崇禎十五年中元節祭祖的時候,據明人張岱《陶庵夢憶》描述,崇禎十五年七月,崇禎派大常寺卿朱兆宣到南京,準備在中元節這天,明孝陵舉行祭拜儀式,祭祀的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祭拜當天的情景總體來說就是氣氛很肅穆,格調很高,大殿依然華美,但祭器粗樸,木質的碗啊壺啊酒杯什麼的,沒什麼象樣的器皿,祭品也很簡陋,肉幾片,湯也是冬瓜湯,至於祭祀所必須的三牲,即牛羊肉這些,那都是臭的。
祭品極簡陋,硃紅木簋,木壺,木酒樽,甚粗樸。簋中肉止三片,粉一鋏,黍數粒,冬瓜湯一甌而已……祀畢,牛羊已腐臭不堪聞矣。
此事雖然不是正史所載,但作者張岱乃是那個時代的人,而且張岱出身仕宦之家,久居杭州,他本人喜歡遊歷天下,加上素養很高,所以交遊廣闊,與當時的名卿貴族,朝廷官員來往得相當密切。
當時崇禎派出朝中的太常寺卿去南寧主持祭祀儀式,而張岱因跟太常寺卿朱兆宣有不錯的友誼關係,所以得以跟隨而去。他也得以有機會見識到這場史上最寒酸的皇家祭祀活動,並將其記錄在《陶庵夢憶》中。
壬午七月,朱兆宣薄太常,中元祭期,岱觀之。
而且這人也不是清朝的腿子,明朝滅亡後,張岱立志做明朝的臣民,不與清廷合作,著書良多,以寄託故國哀思,所以他也應該也不必去添油加醋,所以此事還是有著一定真實性的。
至於崇禎為何這麼做,其實我們結合一下當時的歷史背景,就很好得出結論。
崇禎十五年事什麼時候?明朝是崇禎十七年滅亡的,也就是說,兩年後,明朝就亡了。而當時正是明朝剛剛輸掉了與滿清之間的大決戰松錦之戰,國家可謂是一片哀嚎。再加上陝西民亂又起,李自成羽翼已成,國家面臨內憂外患,出於風雨飄搖之中,朝堂內外,一片低迷。朝中大臣在這個時期的表現非常不積極,沒有誰想去幫助國家度過難關,面對崇禎的詢問也只是敷衍了事,他們更多的是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擔憂。
毫無疑問,在這樣的一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滿朝文武都已喪失信心,對大明的前途產生了深深的絕望,大明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帝國已老,行將就木,會有多少人隨著它崩潰?許多大事都堆積在一塊,相較而言,中元節在南京祭祀這樣的事情,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形勢不容樂觀,毀滅或許轉眼即至,祭祀先祖怎麼做得到隆重相待?
儘管此時的崇禎仍然高高在上,但是朝堂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氣,眼看著國家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崇禎心裡的滋味可以說是非常“不爽”,整個身心都被救國一事所佔據,對其他事務並不是特別關心。所以當祭祀活動的方案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也沒功夫去管。
而且這事兒本來就是禮部的工作,如果是平時,崇禎或許會上心關注一下,但是當時他顯然沒心情。
當然了,畢竟是祭祖,就算沒有皇帝關注,禮部也不該懈怠啊。
總的來說,其實算不上懈怠,因為具體的流程,和祭祀的大致規格還是沒變的。按照張岱《陶庵夢憶》描述,該拜了的拜了,該作揖的也都作了,只是祭品太過寒酸。
這是無奈之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時明朝已經算得上是油盡燈枯,有點錢都拿去打仗了,真的沒有富餘了。
眾所周知,想要舉辦大型活動還需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當時的明朝顯然已經是山窮水盡。先是國家爆發了大範圍的自然災害,小冰河時期帶來常年大旱,引發了蝗災、鼠疫等一系列大規模的災害,而且這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從萬曆後期開始,幾乎是連年不斷。
對於以農耕為主的中原國家來說,這種長期災害動搖了國家的經濟基礎,明朝國庫也在這些年中被徹底搬空,民眾生活難以維持,三軍糧餉也無法滿足,國家可以說是到了徹底破產的境地。
雖然崇禎兢兢業業,靠著在江南的收刮,稍微幫助明朝恢復了一點元氣。但是陝西民亂,遼東女真,戰事不斷,無時無刻在消耗著明朝的國力。特別是崇禎十五年這個明朝最後的兩年,那基本上已經油盡燈枯了。在這種經濟環境之下,就算是禮部想要風光的舉辦祭祀儀式也是不太現實的。
當然話說回來,畢竟是皇家祭祀,再窮也不至於如此寒酸。但錢不錢的,並不是最大的問題,主要還是心態上,不過是草草應付而已。
而且對於崇禎來說,本來這個人就崇尚節儉,辦得簡陋點兒倒也符合他心意,也算是給先祖事先“請罪”了。咱們都知道,崇禎上任一來,乾的最多的事兒就是下“罪己詔”,有事沒事兒就請罪 。
綜上所述,本次的祭祖活動位於特殊時期,崇禎和禮部既沒心也沒錢去搞這樣的國家級活動,所以這次的活動也只能草草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