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真正最危險的,既不是奸臣,也不是小人

漢武帝在“

建元新政”中,

起用趙綰等儒生進行改革,但在執行時碰到了最大的阻力:竇太皇太后。老太后蒐羅了趙綰跟王臧的罪狀:貪汙。拿著這些罪證直接問責漢武帝。繼位以來,漢武帝遇到了最大的危機。在那些史書平鋪直敘的描寫後,我們依然可以窺見背後的政治角鬥。

在竇太后攤牌的早些時候,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這一年,淮南王劉安來朝見漢武帝。漢武帝特地派田蚡前去迎接。在霸上見到劉安後,田蚡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宮車一日晏駕,非王尚誰立者!

翻譯過來就是,皇上沒有太子,大王你是高祖皇帝的親孫子,又廣行仁義,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萬一皇帝出了什麼事,不立你還能立誰呢?

漢武帝:真正最危險的,既不是奸臣,也不是小人

這就奇怪了,我們漢武大帝也就十七歲,當然不太可能馬上生兒子立太子,急什麼呢?劉徹還有好幾十年的生育期。而且你是當朝太尉,劉徹又是你的外甥,你是有多閒才去詛咒皇帝早死啊。

很多年以後,漢武帝才知道田蚡說過這一段話。很幸運的是,田蚡已經死了。漢武帝有些小遺憾的說道:要是田蚡還活著,他可以領一個族滅套餐了。

問題是,田蚡為什麼突然說這麼一句話呢?

我們也知道,這位老田是一個擅長燒冷灶的人,他是不是嗅到了什麼風聲,提前佈局呢?

哪為什麼要燒劉安這口灶呢?

劉安有什麼不同呢?應該不因為他是劉邦的親孫子。劉邦的親孫子多了去了。

翻看劉安的個人資料,我們很容易發現劉安的一個特點。

劉安是黃老之道的支持者,這位仁兄曾經組織門客編了一本《淮南子》,這本書就是道家經典。他本人還搞點化學試驗,結果丹沒練成,卻意外發明豆腐。

如果我們把這一切聯絡起來,就發現漢武帝正面臨著繼位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漢武啟用儒生引竇太后暴怒,竇太后當面指責漢武帝,竇太后喜歡黃老之術,劉安擅長黃老之術……

難道竇太后還有可能廢掉自己的親孫子,迎立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劉家王侯?

在政治面前,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漢文漢景還殺兒子呢。

漢武帝察覺到了這背後的危機,他只有一個辦法,舉雙手投降。

明堂的修建叫停,趙綰、王臧被交付官吏,兩人在獄中自殺。而他們的老師,那位大馬車拉來的申培逃過了一劫,請了一個病假,哪來的回哪去了。

兩位學生到了獄中才會明白為什麼老師在關鍵時刻把頭縮了一下的用意。

薑還是老的辣啊。

所有的變革全部叫停。這一場夭折的變革史稱建元新政。是漢武帝繼位之後的第一次嘗試。

現實給他上了冰冷的一刻,要做出改變,不是僅有雄心壯志就可以辦到的。

不但交出了趙綰、王臧,漢武帝還將兩位儒家骨幹:丞相竇嬰、太尉田蚡一起罷免。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氣了。

為了徹底度過這一次的政治危機,他需要做一些不情願的讓步。

進了後宮,他徑直前往椒房宮,那裡有他久違的皇后陳阿嬌。

在《漢武故事》,漢武帝給他的皇后許下一個美麗的諾言:長大後,我要修一座金房子給表姐。

這就是金屋藏嬌的故事,現在,陳阿嬌住進這座用花椒塗牆的宮殿,雖然不是金房子,但卻比金房子更為尊貴。因為這是大漢皇后的居所。

漢武帝已經很久沒有來這座大殿了。

在母親跟姑母劉嫖的運作下,漢武帝迎娶了表姐陳阿嬌,他的命運也由此變成了鉅變。不久後,他從膠東王成為太子,並波瀾不驚的成為皇帝。

以漢武帝的智商,他當然明白自己能夠成功繼位,多虧這位姑母加丈母孃的幫助,在登上皇位後,他馬上就加封劉嫖為竇太主。陳阿嬌自然也從太子妃升級為皇后。

可漸漸地,漢武帝越來越不願意去椒房宮。原因之一當然是漢武帝審美疲勞,但更重要的是皇后鬧得有點不像話。

這位大姐日常口頭詞就是沒有我,他那裡當得上皇帝。

這句話倒也沒錯,要不是她跟她媽的運作,劉徹確實當不了皇帝。但是,施恩最重要的就是施恩勿念,你給了人家好處,不要動不動就掛在嘴邊。人家知恩的,自然會圖報。

漢武帝還是知恩圖報的,你媽成了太主,你成了皇后。而且這個事情說到底,也不是純粹的施恩,而是一種政治合作,大家互相利用,共同得利罷了。

這種帶著政治目的的聯姻本身就不是以感謝為基礎的,你非要追求感情上的極致,那就不合適了,畢竟這是封建社會,你面對的又是一位帝王,而且還是一個挺大男子主義的老公。

從某種跡象上,兩人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未必是青梅竹馬,但從史書記載來看,曾經有一段時間,陳阿嬌壟斷後宮著資源。但問題是,這位大姐壟斷流量,卻沒有形成轉化,一直沒有生下兒女。

這就不僅僅是夫妻的問題。皇帝沒有太子,那等於帝國核心資產沒有備份,往往給一些人有機會的錯覺。田蚡跟淮南王劉安密語,不就是說漢武帝沒有太子,萬一掛了,誰都有機會嘛。

所以,為了給自己上個保險,也為了更新一下審美視野,漢武帝也要開拓一下後宮。

這一下麻煩了。看到漢武帝來的日子越來越少,陳阿嬌也急啊。自己本來就沒生,現在皇帝都不來了,這以後的機會就更少了。

一急之下,那是什麼話都說了。自然也包括那句,沒有我們家,他哪裡當得上皇帝?

媳婦不省心,丈母孃也不白給,劉徹當上皇帝,劉嫖就感覺自己是風險投資人,現在自己投的企業終於上市了,當然需要套一下現,沒事就跟漢武帝提要求,搞得漢武帝煩不勝煩,看到丈母孃就躲得遠遠的。

可現在,漢武帝要去椒房宮修復一下跟皇后的感情。因為他的母親給他提了一個醒。

“你剛剛繼位,大臣也沒有臣服你,你修明堂又得罪了太皇太后,要是再把長公主給得罪了,那事情就麻煩了。”

母親鼓勵他:“去吧,婦人嘛,哄一鬨就開心了。”

想想祖母憤怒的表情,漢武帝接受了這個建議,重新回到了椒房宮。

我們先把漢武帝的私人生活放一放,因為跟被窩裡的動靜比起來,還是外面鬧得兇。

七年級上冊第12課《漢武帝大統一王朝》,第一個知識點是打擊豪強。

我們看中學的歷史教材為什麼不好玩,就是乾巴巴的,沒有任何的故事性。打擊豪強,什麼是豪強,有哪些有名的豪強,漢武帝是怎麼收拾他們的。

這些東西,課本都沒有講,那讀起來當然沒意思,但如果我們把歷史展開,發現教材背後的歷史故事,你就會發現,歷史太好玩了。

下面我們先講一下,什麼叫豪強,為什麼皇帝這個世界上最大號的地主,搞不惦地方上的中號地主小號地主呢?

所謂豪強,其實大部分就是軍功集團的成員。當年劉邦打天下,是靠著一幫哥們。成功之後,上層的哥們成為了軍功集團的大佬,壟斷了丞相太尉這樣的高階崗位,控制著中央的行政權。而下層的那些低層軍官,因為有軍功,可以分到田地,回到家鄉之後,就慢慢成為土豪。當然,還有一些原本就是戰國時候的土豪世家。比如七國貴族的後代。

這些人有田又有屋,還養了一大堆的僕人門客,平時經商搞兼併,多的奴僕上千,房屋數百間。在當地都是一霸。地方上的官府根本管不了。

這些人對於帝國來說,都是隱患,天下要是有什麼事情,第一個出來敲鑼打鼓的肯定就是這批人。

項羽劉邦以前就是豪強。

漢武帝要搞大一統,自然就要對豪強下手。那怎麼動手呢?

漢武帝的方法是抓典型。

被抓的倒黴蛋叫灌夫。

灌夫原本姓張不灌,他的父親叫張孟,是潁陰侯灌嬰的家臣。跟著灌嬰久了,就乾脆冒了灌姓。灌嬰是軍功集團的大佬了。張孟做為小跟班,朝中的蛋糕沒他的份,但地方上的蛋糕總是有的,這就是我們說的漢朝豪強的源頭。

灌夫是軍功集團低階二代,也是豪強二代。這父子倆打仗還是很猛的,七國叛亂時,周亞夫平叛,這兩父子都跟著去了。

這一次原本輪不著張孟,大概是想著自己還沒封侯,還有希望再拼一把,特地跟新一屆潁陰侯灌何求情,這才獲得上場的機會。因為請命時,灌何有點不情願,畢竟年紀這麼大了,又是父親跟前的老人,不想讓他再去搏命。

張孟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非要找回這個面子,上了場,哪裡難打往哪裡打攻。人生本來短暫,奈何還走捷徑。張老爺子如願彎道超車成功,光榮犧牲在戰場上。

漢朝的軍法,父子兩人同時出征,有一個去世,另一個可以不用再出戰,直接扶棺材回家就是了。

但灌夫卻表示,自己這一次出來,必須拿下吳王的頭,吳王的頭拿不到,也要拿一位吳國將軍的頭,這樣才算替父報仇。

灌夫自己在軍中招了幾十來個人,要去踏吳營。這幾十個人出了軍門,才感覺後怕,一大半都半路開溜了,只剩下十來個人。

留下的大部分都是灌夫家的奴僕。

這些人跟著灌夫衝進吳軍,把吳軍搞得莫名其妙,說是來劫營吧,這人數也太少了點,說是竄門吧,又拿著兇器,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被灌夫一直殺到了吳軍的將旗下面。但也就到此為止了,吳國向來是彪悍之地,人家蒐羅的也是亡命之徒。眼見沒辦法斬下將軍的頭,灌夫打馬回營,出去時十多個人,回來時就只有灌夫一個人。

十餘奴僕全部戰死。

這些奴僕往往只效忠自己的主家,在戰場可以捨命相搏,但反過來想,這些奴僕要在鄉里,漁肉一下百姓不要太簡單。要是天下大亂,這些人就是造反的中堅力量。

從前線退下來, 灌夫身受十餘處傷,用了名貴的良藥才救回了一條病。

過兩天,灌夫感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站起來蹦噠兩下。

“我再去闖一下吳營!”

“什麼?”大家都驚呆了,剛從鬼門關回來,又要去送死?

“我現在對吳營的道路完全摸清了,這一次一定能成功。”

別開玩笑了,你爹已經死了,你已經差點死過一次,再去送死,傳出去還說我們太尉不珍惜將士的性命。

周亞夫親自下令,給我按住他,再也不許他出戰。

灌夫雖然沒有拿下吳王的頭,但因此名聞天下。

回來以後,灌何很高興,前面不讓這對父子去,沒想到這回去了,給自己掙了這麼大面子。連忙向皇帝舉薦。

軍功集團為什麼能夠在漢朝有影響力,就是他們有嚴密的結構,之間以上下級,主家跟奴僕關係構建在一起。一個侯下面有數個當將軍的部下,一個將軍又有數個軍尉,一個軍尉在地方又有莊園,有數百甚至上千的奴僕。一個侯背後,往往帶動千家萬戶。

知道了這些,你才會明白為什麼漢文帝一生都夾著尾巴在做人。這天下名義上是漢家天子的。實質上是劉家人跟軍功集團還有地方豪強三方共管的。

漢景帝平定七國叛亂,只是擺平了老劉家那點事,處死了周亞夫,只是擺平了軍功集團的上層,真正難處理的,只能留給漢武帝的,是地方的豪強。

經過灌嬰推薦,灌夫擔任了中郎將。可是這位仁兄太不牢靠,中郎將沒幹幾個月都丟了官。漢武帝上來後,特別欣賞這種不要命、生性又豪爽的人,專門把他調到戰略要地淮陽當太守。在地方上鍛鍊了一年,就把灌夫調到長安當太僕。

可是,回到長安不到一年,又雙叒出事了。

有一天,灌夫跟長樂衛尉竇甫喝酒。灌夫喝醉了,把竇甫打了一頓。酒品不行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的。

灌夫算是捅了馬窩蜂,長樂衛尉是駐守長樂宮的,長樂宮是竇太皇太后的宮殿,而竇甫是老太太的弟弟,就是漢武帝見了,按家人的輩份,也得叫一聲太叔公。

你是吃了幾個豹子膽,連竇老太后的兄弟都敢打?你不知道竇老太后是出了名的護短狂魔?

漢武帝是清楚的,他也確實欣賞灌夫。知道灌夫要是還留在長安,不知道哪天就會被竇老太后給送去見劉邦。趕緊把灌夫調到燕國當國相。可就是這樣,也沒讓灌夫醒悟。

沒過幾年,灌夫又又又又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把國相的差事也扔了。

漢武帝:真正最危險的,既不是奸臣,也不是小人

這時候,漢武帝才知道這傢伙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人的一生,最終決定他成就的往往不是他的長處,而他的短處。英勇善戰,這是灌夫的長處,他也因此獲得了重用的機會,可是他的缺處:酒品差,情緒控制力差,決定了他不可能有什麼大的成就。

沒成就也就算了,從燕國國相的位子上被擼了下來後,他回到了長安,開始閒居在家裡。要是不出意外,混個老炮的名聲還是有希望的。

可偏偏灌夫不是一個閒得住的人,很快,他就捲入到兩個人的權力競爭當中。

這兩人是竇嬰跟田蚡。

漢武帝搞建元新政,竇嬰當丞相,田蚡當太尉。竇嬰的丞相還是田蚡讓出來的。主要是看在竇老爺子資歷老。田蚡剛出頭,還沒有人替他抬橋子。他心裡也沒有底。但平心而論,田蚡還是想當丞相的。

當了太尉之後,田蚡努力補棄短板,到處尋找那些賦閒隱居的名士,把他們推薦出來當官。這些都算是田家班的人了。

田蚡大概是準備等時機成熟就要請竇嬰讓個賢,可沒想到,竇老太后一鍋端,把漢武帝起用的四大儒家金剛全被擼了下來。

兩位手拉手一同上任,又同時被罷免。按理說應該有共同語言。但很快竇嬰就發現,以前那個經常上門向自己討教的田蚡越來越難見到了。

再一打聽,人家正忙著往宮裡鑽。

雖然下崗了,但田蚡職退人沒退,漢武帝天天召見他,把他叫到宮裡商量問題,有時候還包通宵,反正任命的新丞相是個黃老門徒,佛系丞相,一天也不管事。

可是,為什麼不叫竇嬰進宮一起商量呢?都是下崗幹部,為什麼差別這麼大呢?原因大概還是在竇老太后身上。漢武帝起用竇嬰這位情商不高但資歷很老的外戚,不是看他中的能力有多強,就是看中他是竇老太后的侄子,關鍵時刻能夠緩衝一下。可沒想到,竇嬰完全沒有起到抵擋竇老太后火力的作用,那他留著幹什麼?

漢武帝只宣田蚡不宣竇嬰,大概也有向竇老太后抗議的意思。你不是說儒家不能用嗎?你的侄子就是儒家的,那我就不用。

這一下,田蚡跟竇嬰的地位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以前竇嬰是老前輩,田蚡見到了都下跪,現在田蚡成了當紅炸子雞,竇嬰反要唱一首涼涼了。當年竇嬰家門庭如市,現在門可羅雀。

竇嬰心裡還是相當難受的。習慣了熱鬧的人接受不了冷靜。這位大哥還是一個豪爽的人,當年他平定七國之亂,立下大功。漢景帝賞了一堆的財物,他分文不取,全部放在屋簷下,任由將士取用。

現在看來,當年的豪爽並沒有換來多少真心。以前在竇嬰家混吃混喝的門客基本都換到了田蚡的碼頭。

到了漢武帝建元六年,大漢朝最能折騰的太皇太后竇漪房去世,漢武帝親政道路上最大的一塊石頭被搬走了。漢武帝終於放手任命自己想用的人,推行自己想推行的國策。

當年迫於竇太皇太后壓力任命的丞相許昌被免職。漢武帝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藉口:替太皇太后勸喪事不力。

當年太皇太后提拔你們,結果你們連老太后的喪事都辦不好,你們不滾還留著幹什麼?許相一被罷免,田蚡就被提拔為丞相。這些年,田蚡雖然不是丞相,但乾的都是丞相的事,這一下總算名符其實。

那我們竇嬰呢?

繼續待崗。

竇嬰的政治生命已經隨著竇老太后的死而終結了。

竇太皇太后在的時候,竇嬰提起這個姑母,總是滿腹牢騷。但他應該知道,這位不好伺候的老太太其實是他最大的靠山。竇嬰的一生中數次起伏,但他的門庭終是擠滿了人。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竇太后在,竇嬰就永遠不會倒。

現在,竇嬰家門口終於可以清靜一些了。幾乎所有的人都離開了,說是幾乎,是還有一個人沒有走。

這個人就是灌夫。

灌夫的老家在潁川,家裡也是大土豪,他不在老家當個土霸王,長期混在長安當西飄,其實也想找個機會。原本他的大靠山是潁陰侯灌嬰。但灌嬰早就去世了,灌嬰的兒子灌阿也去世多年,現在灌家當家的是灌三代,因為犯了事連侯位都被取消了了。

無奈之下,灌夫只好找新的靠山,但這種原本就有背景的人換碼頭最不容易,容易犯忌。於是,灌夫等於一個資本不夠雄的人,衝進股票市場,想買點股票投資,田蚡這樣的績優股他買不上。別的爛股,他也瞧不上,瞧來瞧去,好像竇嬰不錯。曾經的股王,現在價格下跌了很多,正是入手的好時機。

但我們說了,竇嬰曾經是一個好股票,數次下探,又數次強勁反彈,但這一切都建立他背後的勢力上。竇太后在的時候,可以隨意操盤,說拉就拉起來。現在,竇太后都不在了,竇嬰已經完全進入下降通道,再也沒有反彈的可能性。

灌夫不是一個聰明人,選了一個看似光鮮其實沒有投資價值的標的。

而竇嬰對灌夫也有著小算盤,就是想利用灌夫收拾一下那些白眼狼。

兩個原本都抱有小心思的人走到了一起,卻意想不到的投緣。兩個都是失意人,一個是沒有前途的將軍,一個是失去靠山的外戚,兩人都處在人生的低谷,自然有一些惺惺相惜,相處久了,就跟父子一樣。

灌夫經常到竇嬰家串門,兩人沒事整點小酒,罵罵那些得勢的小人。比如田蚡。

通常而言,竇嬰跟田蚡的交集也就僅限於酒桌上的這些牢騷了,一個是不當大哥好多年,一個是當紅炸子雞,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因為灌夫的存在,兩個應該大路兩邊各朝一邊的人還是撞到了一起。

有一天,灌夫跑去見田蚡,這時的灌夫還在服喪期間,這都閒不住,非要往領導家裡鑽,可見灌夫實在有點著急了。但他心裡應該有點數啊。為什麼就沒有人去提拔你?還不是你辦事不靠譜,上班不是跟人喝酒打架,就是違法亂紀,這種人誰敢推薦啊。

對於這樣的,田蚡原本也不想見,但最近他正在大打伯樂牌,四處招攬人。灌夫雖然酒品不佳,但因為七國之亂那件事,威名還是在的,也算過氣網紅吧,所以就抽空見了一面。

兩人尬聊了一會,也許是沒話找話,田蚡就說了一句。

“我看你也是服喪在身,不便飲酒,不然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見見魏其侯,大家一起喝兩杯。”

這就是一句客氣話,說的人順口說,聽的人也就打哈哈就是了。但灌夫不按套路出牌,趁勢往前逼了一句:“您肯大駕光臨,我灌夫又怎麼敢因為服喪而推辭呢?請允許我轉告魏其侯,為你準備酒席,希望你大駕光臨。”

本想隨口客氣一下,沒想到人家一點也不客氣,田蚡只好打著哈哈,表示行啊,就明天。

灌夫興高采烈回去了,把田蚡要來的訊息轉告竇嬰。竇嬰也很興奮,這兩人平時喝酒沒少拿田蚡開涮,但這兩人又不是真正的閒雲野鶴,不滿田蚡只是不滿此人不關照自己,現在願意登門赴宴。這當然是個好機會。

竇嬰連忙做好了準備,酒香菜硬,房子還特意打掃了一遍,就等田蚡上門了,可到了約定的時間,菜都回鍋熱了三遍了,都沒見田蚡上門。

竇嬰有些失望,“難道丞相忘記了?”

灌夫站了起來,“我去看看,我就不信了,我灌夫不顧有喪在身,邀請他來,他會不來。”

灌夫駕著車,親自開到田蚡家,進了田府,才發現田蚡還在睡覺,人家壓根沒把這當回事。

灌夫很生氣,“將軍昨天已經答應了魏其侯,魏其侯夫婦置辦了酒食,從早上等到現在,沒敢吃一點東西!”

田蚡一拍腦門,“你看我這記性,不好意思,忘記了,我昨天喝醉了。”

那這酒也得接著喝啊,你再不去吃,就要倒去餵豬了。

田蚡只好跟著去了,估計他看灌夫的腦後門也是納悶的,這世界上怎麼還有這麼缺心眼的人?

灌夫一個勁在前摧,越摧田蚡就走得越慢,這頓原本是中午的餐,只能當下午茶了。

但總算到了,喝了一半,灌夫同志的酒品又開始隨意發揮。一到量就要跳舞,一跳舞就要人陪著跳,灌夫就拉上了田蚡。

田蚡屁股紛絲不動,你什麼人物?人傢什麼身份?大漢丞相跟你一下崗員工跳舞,這說出去多沒面子?

漢武帝:真正最危險的,既不是奸臣,也不是小人

灌夫的臉色不好看,藉著酒勁就開始指桑罵槐。不要說田蚡,竇嬰心裡也是叫苦連天,自己準備這桌硬菜,可不是為了出氣拉仇恨的,是為了找點關係,東山再起的。

所以啊,千萬不要跟酒品不好的人喝酒,因為這種人控制不住,你不知道會發生,一定是有驚沒喜等著你。

竇嬰只好在中間打哈哈,這頓酒一直喝到了晚上,田昐才告辭而去。

好像兩人的關係緩和了。

過了兩天,田蚡找上門了,這次派了一個門人來。這個門人叫籍福。那一年,漢武帝第一次想任命田蚡當丞相,還是籍福建議田蚡把這個位置讓給了竇嬰。

看到籍福上門,竇嬰還以為又是什麼好事了。可沒想到,籍福是來要地的。

田蚡派籍福過來索要竇嬰一塊城南的地。

竇嬰又沮喪又有些鬱悶,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雖然沒有什麼用,將軍現在又如此顯貴,但只怕也不能以勢奪我的地吧。”

竇嬰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當年他在平定七國之亂時,得到的賞賜全部都發給了部下。這一次拒絕田蚡也不是因為年紀大了,突然戀起財物,實在是面子問題。

老子算是你的前輩,我可以送你地,但不許你跟我搶!

竇嬰直接拒絕了。

灌夫還在竇嬰家裡,聽說田蚡想來索地,把籍福罵得狗血噴頭。

其實籍福還是厚道的,他回去後沒有煽風點火,反而說好話,表示竇嬰馬上就要死了,咱們等他兩天,這地遲早是咱們的。

這個事情完全就這麼過去了。可沒過多久,田蚡聽到了訊息,不是人家要死了,就是不想給。據我推測,這個訊息還是灌夫放出去的。

田蚡出離憤怒,說起來,他跟竇嬰要田還是有點理論依據的,竇嬰有個兒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犯了罪,還是田蚡給撈出來的。

這等於是要勞務費,而且一個事情當中,最被討厭的不是當事人,而是旁邊起鬨架秧子的。

田蚡還不恨竇嬰,先把灌夫給記上了。

你等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田蚡使出了老招數,向漢武帝告了一狀,表示灌夫的家人在地方上橫行霸道。

田蚡並沒有冤枉灌夫。灌夫家族在地方是出了名的豪強,當地人都為他們免費寫了一首歌:潁水清清,灌氏安寧;潁水渾濁,灌氏滅族。

一個人要是被寫進歌,那離倒黴就不遠了。要是家族被寫進去,大家自己尋思吧。

奇怪的是,漢武帝卻並沒有出手,反而把這個問題推了回去:“這是你丞相管的事啊。不用向我彙報。”

田蚡很高興,他也沒想想漢武帝為什麼沒有表態。田蚡轉手就準備抓灌夫了。可真要下手時,他發現自己還真不能抓。

因為他也有把柄握在灌夫的手裡。

大家出來混,誰能幹淨呢?要命的是,灌夫還知道田蚡一件大秘密。當年淮安南劉安進京見漢武帝,田蚡負責接待,在霸上說過一番沒腦子的話,表示漢武帝要是完蛋了,劉安就有希望繼位。

那怎麼就傳到了灌夫的耳裡呢?

大概當年田蚡跟竇嬰麼麼噠的時候,曾經跟竇嬰透過氣,竇嬰又把這個故事告訴了灌夫。

這個事情要捅出去,恐怕腦袋先掉的是田蚡。

最終,兩人達成了辯解。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給我暴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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