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挾的“巨人”,終於倒在了“進擊”的路上

前兩天在百度搜索“俞敏洪”,第一個跳出來的關鍵詞聯想是“俞敏洪哭了”。不禁心疼了一秒鐘,畢竟距離7月份江湖傳言他落淚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雙減”政策出臺實施後,新東方雖然進入了北京市教培機構“白名單”,但不確定性依舊籠罩這家上市集團。

在這個連搜尋引擎都叉腰看笑話的時節,我回憶起早些時候播出的一期《十三邀》,嘉賓正是俞敏洪。節目中俞敏洪的自白很觸動我,他說他有教育理想,承認新東方在某種程度上不利於教育公平,卻又不得不被現實搞得焦頭爛額。有志於做教育,但同時又肩負巨大的營利壓力、要對股東負責,可不就擰巴了麼。

我認為俞敏洪挺坦誠的。誰還沒點情懷呢?他所經歷的糾結擰巴,其實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教育培訓行業的現實寫照。

新學年開學前夕,巨人教育宣佈無法繼續提供教學服務,家長的退費要求也可能無法滿足。儘管眾所周知教培行業正經歷寒冬,但聽說這個有27年曆史的老牌機構倒下,不少人還是吃了一驚。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概括“巨人的倒下”,我會說這是一個“靠資本加持、又被資本拋棄”的故事。這個故事中,“跑馬圈地”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關鍵詞。巨人教育早在2007年就加入了資本遊戲,當時它拿到了2000萬美元的鉅額融資,開始大舉擴張;到了2018年,非理性盲目擴張已經拖得巨人疲態盡顯,這時候精銳教育出手收購、巨人創始人尹雄退出,巨人續上了命。被精銳收購後的巨人,戰略依舊是擴張圈地,提出五年內開設500家線上、線下結合的校區,在讀學生達到50萬人,營收突破50億元的目標,向二三線城市開放合夥加盟。但與此同時,由於先後受到疫情和監管的影響,精銳自身難保,從2020年底起開始與巨人切割。“進擊的巨人”失去核心股東輸血,很快捉襟見肘……

巨人“續命”之後依舊不放棄擴張路線,其中有戰略上的盲目,但更多或許是被資本遊戲裹挾的結果。2019年開始,熱滾滾的錢源源不斷流入教培市場,校外教培機構開始野草般瘋長。根據相關統計,2019年校外培訓機構總數到達近60萬家,2020年又新增40餘萬家、登出10餘萬家,機構總數已遠超同期義務教育階段學校數量。在種大環境下,整個行業都很難冷靜下來,快速做大規模、吸引資本進入,幾乎是教培機構的生存之道。所以不難理解,巨人的股東精銳教育即便虧損嚴重、面臨退市,卻仍不斷提高營銷推廣投入。也不難理解為何教培機構為了誘導家長買課,不惜煽動焦慮。一個萬億元級別的巨無霸市場,本質上是催化出來的,早就偏離了真實的市場需求。所以有業內人士認為,即便沒有監管,某些虛假繁榮也會在今年結束。

很好奇早已置身事外的巨人創始人尹雄現在的感受。尹雄或許沒有俞敏洪的教育理想,他當年創業的動機是湊齊吉他進修班的學費。這個故事很吸引同樣入坑了吉他班的我。有人因為學吉他預支了半個月工資,有人因為學吉他開了個公司,這就是我與“成功人士”的差距。文藝青年浸淫商海,一手做大的企業最終淪為資本遊戲的輸家,不知彈吉他的尹雄,會對這出“起高樓、樓塌了”唱出什麼樣的歌謠?

理解“雙減”意見中關於規範校外培訓的內容,一個重要的抓手是“防止資本在教育領域無序擴張”。資本遊戲極強的功利性和短期性,與教育存在本質衝突。這其實也是俞敏洪“擰巴”的根源,不知新東方義務教育階段學科培訓類業務依規完成非營利性登記之後,他的焦慮能不能有所緩解。資本與教育深度媾和的後果,在過去三年已經體現得很充分:“主講老師像演員、輔導老師像銷售”,提升教育質量被放到了獲客率、轉化率之後,教培機構中這些本末倒置的奇觀,本身就是對教育精神的違背。綁架學校教育、加劇教育不平等是一方面,另一方的問題在於,這樣野蠻生長出來的機構,未必就能提供高質量的教學,更多是高強度、無意義的消耗。規範校外培訓,實際上也是把大量家庭從經濟與精神的雙重過度投入中解放出來,給孩子創造健康自由的成長環境,也為未來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釋放更多空間。

最後真心祝福,受行業陣痛影響的普通從業者能儘快找到新的出路。我有個師弟不久前離開了教培行業,回學校唸書,他慶幸自己“跑得快”。許多人或許沒有他那麼幸運。那些暫時失業的人或許曾經從虛假繁榮的市場中獲益,但終究只是打工人。他們不該是“代價”,他們值得美好的未來。

文/北京青年報評論員 張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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