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東漢是西漢宗室劉秀(漢高帝劉邦九世孫,漢景帝子長沙定王劉發支系後裔)。他利用王莽新朝統治無術,官逼民反之機,參與綠林農民起義軍,逐漸發展壯大。透過艱辛鬥爭,正確策略,最終脫穎而出,蕩平群雄,統一全國,國號為“漢”,史稱東漢、後漢。因劉秀去世後,諡曰“光武”,故後世也將其創業過程,譽為“光武中興”。
光武帝劉秀畫像
劉秀之所以能以太學生的身份,年輕時的最高人生理想,也不過是“做官當為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而一躍成為開國皇帝,可並非是獲得什麼“錦鯉”!更多的是奮鬥和努力!他創業成功的因素,除我們上面所說的艱苦卓絕的鬥爭、正確的策略運用等外,還有一條因素,長期以來被人們所忽視,即兩漢之際勃興的“人心思漢”社會思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秀的成功,也是“時勢造英雄”的典型體現。
一、兩漢之際農民起義及豪強武裝割據混戰
西漢後期,各種矛盾異常尖銳,統治者面臨著嚴重的統治危機和社會危機。王莽以“禪讓”的和平方式,奪取皇位,建立新朝,實行改制,符合社會各階層希冀緩解、消弭各種矛盾的根本利益,因而,漢、新政權的更替,除漢朝宗室和少數臣僚零星武裝反抗外,其他社會階層比較穩定,或者說在劉、王二氏政權爭奪戰中,基本持中立、觀望態度:“是以即真(指王莽稱帝)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嘆。”王莽在精英階層,甚至擁有極高的聲望。
隨著王莽改制若干政策,尤其是與強宗豪姓爭奪經濟利益的限制土地兼併、五均六筦政策的推行,不可避免的觸及、侵犯了強宗豪族的既得利益,從而將其推到了新朝的對立面。新朝天鳳、地皇年間(14年—23年),大姓(以人數眾多、組織嚴密、控制一定政治、經濟社會資源為特徵的宗族組織為依託)起兵次數逐漸增多,在相應歷史階段中,與其他社會階層相比,略具優勢。
地皇年間,由於王新政權內政、外交政策陷入窘境,社會矛盾激化,社會各階層紛紛起義。
公元23年,劉玄漢政權(史亦稱更始政權)攻佔長安,推翻新朝。或許對劉玄政權正統性的承認,更始政權期間,史書中基本不再有劉氏宗室、士族起兵的記載。然而,大姓勢力沒有偃旗息鼓,反有增強之勢。據粗略統計,僅在史書中有記載者,就達22人次,遠超王莽新朝時期總和。這或與更始政權統治不力,為地方強宗豪族提供了權力真空因素有關。
兩漢之交各階層起義情況統計
由於更始政權旋即為赤眉軍滅亡,源於對皇權的覬覦,各割據勢力掀起新一輪的逐鹿混戰。當時較大的割據勢力,主要有東方劉永、張步、董憲集團,北方王郎、彭寵集團,西北盧芳、竇融、梁統、隗囂集團,南方李憲、秦豐、田戎集團,西南公孫述集團等。他們彼此之間,互相攻伐混戰。
二、各割據集團“擁漢”形式各異
令人奇異的是,當時若干農民武裝,如綠林軍、赤眉軍等,其真實或名義上的領導權,掌握在劉氏宗室手中。若干官吏、大姓控制武裝集團,也透過或擁立西漢宗室,或尊崇西漢皇室的方式,以為號召。“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德”。其主要形式有:
(一)擁立西漢廢帝或宗室
新朝末年勢力最大的農民起義武裝綠林軍,其領袖王匡、王鳳等,“眾雖多而無所統一,諸將遂共議立更始(劉玄)為天子。”當時各地豪傑紛紛響應:“更始立,豪傑各起其縣以應漢。”
劉玄劇照
另外一支勢力強大的農民起義武裝赤眉軍,其領袖樊崇、徐宣等“以困窮為冠,無攻城徇地之計”。樊崇等“聞漢室復興,即留其兵,自將渠帥二十餘人,隨使者至洛陽降更始”。後因雙方矛盾激化,樊崇等“亡歸其營”。方陽勸樊崇等“立宗室,挾義誅伐”。樊崇等透過占卜,選立牧豬的劉盆子為帝。
更始三年,方望等起兵時,擁立西漢末代皇帝孺子劉嬰為天子。其理由是“前定安公(劉)嬰,平帝之嗣,雖王莽篡奪,而嘗為漢主。今皆雲劉氏真人,當更受命”。
(二)詐稱劉氏皇室後裔
屬於此種類型的割據集團領袖,主要有王朗、盧芳。
王郎,一名王昌,趙國邯鄲人。他本是卜相者,與趙國王子劉林親善。王郎詐稱是漢成帝的兒子劉子輿。劉林等因赤眉軍將至,“立劉子輿以觀眾心,百姓多信之”。更始元年十二月,王郎稱帝,“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從風而靡。”
盧芳,安定三水(今寧夏同心)人。王莽時,“天下鹹思漢德,芳由是詐自稱武帝曾孫劉文伯。……常以是言誑惑安定間。”更始政權覆滅後,三水豪傑“以芳劉氏子孫,宜承宗廟”,擁立他為上將軍、西平王。
(三)以受漢使命為號召
屬於此種類型的割據集團領袖,主要有隗囂、公孫述。
隗囂被眾人推舉為上將軍後,他聘請方望為軍師。方望勸他說:“足下欲承天順民,輔漢而起,雖欲以漢為名,其實無所受命,將何以見信於眾?宜急立高廟,稱臣奉祠。”囂從其言,建廟祀高祖、太宗(漢文帝廟號)、世宗(漢武帝廟號)。囂等盟誓曰:“凡我同盟,允承天道,興輔劉宗。如懷奸慮,明神殛之。”更始敗,三輔耆老士大夫皆奔歸囂。
割據今四川的公孫述起兵時,對縣中豪桀說:“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使人詐冒漢朝使者,“詔命”公孫述為輔漢將軍﹑蜀郡太守、益州牧。
文史君說
為何“人心思漢”思潮會在兩漢之際勃興?范曄曾有精闢論述:“夫能得眾心,則百世不忘矣。觀更始之際,劉氏之遺恩餘烈,英雄豈能抗之哉!然則知高祖、孝文之寬仁,結於人心深矣。劉氏之再受命,蓋以此乎!”
我們認為,范曄的論述是準確的。西漢元、成、哀、平時期,雖較文、景、武、宣時期,國勢日弱;但從總體上來說,社會處於相對平穩狀態。政權的更嬗,主要採取較為平和的“禪讓”,而非戰亂方式,因而,沒有對社會大眾的生命、財產造成嚴重破壞:“王氏擅朝,因號竊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漢、新政權的興替,在社會上也未引起巨大反響。恰如呂思勉所說:“人民之於劉於王,無適無莫。”
王莽推行改制,本在緩解、消弭西漢末期各種矛盾。卻因舉措失宜,加之天災人禍,終使天下大亂。
亂世中的顛沛流離,自然會引起民眾對以往雖不是家富人足,但也不乏安寧晏如、大小平安生活的溫馨回憶,對以往生活的虛幻、美化,自然會將以往曾遭受的種種辛酸、痛苦暫時拋諸腦後,而將現實中的痛苦無形誇大。“人心思漢”思潮,也因此而擁有巨大的社會群眾基礎。諸割據集團因勢利導,同時藉此尋求天命、正統支援,招徠民眾,故“鹹稱劉氏,不謀同辭”。這一思潮,給以“高帝九世孫”為號召的劉秀來說,也是一筆不菲的輿論資源。為“光武中興”偉業的實現,無疑發揮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
1.(東漢)班固:《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
2.(南朝 宋)范曄:《後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
3. 呂思勉:《秦漢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4.白壽彝總主編:《中國通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
(作者:浩然文史·投稿作者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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