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相由心生,境隨心轉。段奕宏把這八個字演繹得真真切切。
在一次採訪中,他說起一個怪事:
小時候媽媽總是摸著他的耳朵說:“你耳朵太硬了,扳都扳不動,你這性格,出門走不了幾步,就會碰壁的。”因為,耳朵硬的人聽不進去話,也不會說話,很不好溝通。
可奇怪的是,他的耳朵後來慢慢變軟了。
多年後,媽媽再摸他耳朵時,驚訝地問:“你的耳朵怎麼越來越軟了?”段奕宏略帶撒嬌地回答媽媽:“因為我越來越聽話了啊。”
採訪中,段奕宏笑著強調自己的耳朵真的變軟了,說自己現在喜歡“圓通”這個詞了,讓人感覺:硬漢好像變了。
段奕宏最開始的性格確實和他的耳朵一樣硬。
他不會說話,當初一個人離家到北京,家裡人都不理解他想做的事,他就犟。
撂一句:“你們不讓我去,我恨你們一輩子。”媽媽送他去車站,因為都不說話,十分鐘的路程他都嫌遠。
媽媽叮囑:“照顧好自己。”他不搭話,媽媽過了好久又說:“出門要以誠待人。”
他不知道怎麼接,硬著頭皮說:“我對別人以誠相待,別人騙我怎麼辦?”
媽媽只淡淡地回:“你又不是傻子,別人還能騙你幾次?”他那時不理解,聽不進去。
面對家人,不會說話大不了就不說,但他在外也同樣是直男性子,很不好溝通。
大四被告知留不了京的時候,直接拿了學生證和成績單硬闖文化部,要見文化部部長,就想問問:“我這樣的成績,我這樣的學生,怎麼就不能留下?”
等後來,好不容易有劇組找他拍戲,看了劇本後不滿意,直接拒絕:“我學了四年表演,怎麼可能為了名利折腰?”
即使是還沒有出名的時候,對導演不滿意也是直懟:“你這樣太難看了!”
他說也想過改改自己的脾氣,可總也收不住,總覺得:“這不是我難搞,是創作本身難搞。”
段奕宏不屬於“老天賞飯吃”的那種演員,他只是有那麼一點表演天賦,就靠著這僅有的一點,他苦下笨功夫,碰的頭破血流,滿身傷痛,成就了“硬漢”本漢。
備考時,為了練基本功,19歲才開始練劈叉,沒有根基,也沒有任何協助,花了大半年時間,硬生生把肌肉、筋膜拉開劈下去。
為了掙錢,每天洗十幾個小時蘋果,還要給留學生輔導中文,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在中戲時,他經常違規通宵排戲,被鎖在教室裡,早上翻窗出來,繼續晨練。同學們說段奕宏一演戲就能不睡不吃,像個妖怪一樣。
孫紅雷曾說,是段奕宏教會他表演。他95年考進中戲,有一次,被師姐帶到排練室,看到段奕宏在種草坪,師姐告訴他段奕宏要演一名戰士,要在草坪上匍匐前進,所以就先種草坪。
後來,段奕宏成了實實在在的“體驗派”。
為了演好畢業大戲《馬》,段奕宏去精神病醫院體驗生活,和真正的精神病人一起生活,近距離觀察;
為演好特種兵,又去參加軍訓,每天繞著縣城跑7、8公里;
為演《白鹿原》裡的農民黑娃,提前用一個星期去體驗農村生活,割地勞作,最後連衣食住行都活成了農民樣;
出演《烈日灼心》,提前體驗了15天警察生活,連罪犯都誤認為他是便衣警察……
為演好戲,甚至完全不顧生命安危,下礦井,學潛海,練騎馬,總之演什麼就提前體驗什麼。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要得到的終得到,以後就算追憶也自豪。
拍戲的時候,段奕宏更是硬著骨頭死磕到底。
有段時間在騰衝拍戲,他幾乎每天光顧中醫館,兩腳踝,髕骨,肋骨都受過傷。七十多歲的老中醫都動容了,說:“我不希望再見到你了,小夥子。”
有一次腳踝腫得像饅頭一樣,有一場戲,要從一個40度斜坡上跑下來,然後翻身上馬,他忍著痛一遍一遍跑,導演不忍心了,說可以了。
他看出導演的勉強,追問臉上還有沒有痛感,導演只好如實說有一點,段奕宏毅然轉身重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笨拙的實地體驗,咬緊牙關的死磕,讓長相不被看好的段奕宏練出了“一人千面”的演技,終被封帝。
人們驚歎段奕宏太牛了,簡直演什麼就是什麼,他成了螢幕裡當之無愧的硬漢。
之前看有人說,西北漢子有一個相似點:演技有多驚豔,生活中就有多低調。
段奕宏就是這樣,他怕在人前露怯,總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他熱愛表演,固執地守著自己的堅持,最終,他冷酷的硬漢角色讓人驚豔。
可舞臺之下,鏡頭以外,段奕宏低調地生活著,剝去堅硬的外殼,段奕宏還有多數人不知道的另一面,而這還得從頭說起。
段奕宏出生在新疆偏遠的小縣城。
高二一次文藝匯演,段奕宏表演小品時,恰好被上海戲劇學院的教授看到。
教授託人跟他說,他很有靈氣,可以試試考上海戲劇學院,教授的話讓演戲這個夢在段奕宏心裡發了芽。
可追夢太難了,估計段奕宏也沒想到,他的追夢之路會走得如此坎坷。
除了教授那句點燃夢想的肯定,一開始耳邊全是否定的聲音,父母不同意,覺得演戲不靠譜,父親希望他畢業後,去林場安安分分當個伐木工人。
參加考試,招生的老師又說:“就算退一萬步你也考不上。”
第三次考試前,段奕宏拿了一個考試的段子,請當時培訓的老師幫忙輔導。
老師特別熱情地幫他處理完後,得知段奕宏想升中戲本科,老師又特別認真地勸他:“還是放棄吧!”
可別人不知道,他對留在北京早就有了執念。剛到北京時,他看著北京的人喜歡吃煎餅果子,喜歡喝可樂。
於是他一手煎餅果子一手可樂走在大街上,他想把自己偽裝成北京人的樣子。
有一次考試失敗後,他去天安門廣場看升旗,看得熱淚盈眶,他真想留在北京。
段奕宏還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給自己的努力一個交代。
他覺得之前考不上是因為完全沒有基礎,這都學了半年了,還是有希望考上的,他決定就考最後一次,如果三年都沒考上,就安安分分回去當工人。
也許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第三次,他以西北第一的成績考進了中戲。
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媽媽在家包了餃子,姐夫專門給他拍了照片,全家都特別高興。
那時段奕宏顯得很淡然,因為就算沒有結果。這三年已經收穫了不少,他有了目標感,知道奮鬥的意義。
還知道體諒父母了,面對父母不再一味地想逃,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有了一些成長。
取經從來都不是容易的。段奕宏要成為演員,難免還要經歷一些波折,入學前,命運先和他開了個小玩笑。
快要開學了,段奕宏得意忘形地和朋友一起喝酒,竟然喝到胃出血。
他怕入學體檢,因查出身體素質不過關,被退學,找藉口請了病假在家養胃。
他盤算著先在家休養兩週,再坐火車到北京,這樣正好把軍訓也躲過了,又不影響學習。
可他不知道大學有一個規定,開學後15天沒有到校視為自動退學。
他很幸運,他曾經輔導中文的留學生,知道他考上了,卻遲遲沒在學校看到他。
就到教導處問,教導處老師說段奕宏請病假了,又隨口說了句:“按照規定,他這兩天再不到校,就自動退學了。”
那個留學生趕緊給段奕宏發了電報,不得已,拮据的父母給他買了機票趕往北京。
這是他第一次坐飛機,行李架拉了兩下拉不開,他不敢使太大勁,怕拉壞了。
又不敢問,怕別人看出他沒坐過飛機,只能假裝淡定,一聲不吭地等,等哪個人拉開了,自己再放。他的自卑和隱忍可見一斑。
所幸,開學的小插曲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他拿著敲門磚,叩開了夢想的大門,可迎面潑來的還是冷水。
在中戲和同學們一起學習後,他突然發現同學們對話劇、對錶演的理解,同學們的見識、文學積累,他都望塵莫及。
欣賞電影時,同學們可以說出很多見解獨到的東西,可他連基本的好壞都分不出來,比起物質上的拮据,精神上的貧瘠更讓他絕望。
段奕宏開始懷疑是不是選錯路了,這種懷疑伴隨他整個大學時光,最絕望的時候甚至想過要自殺。
可每次想放棄時,遠方那個拮据的家庭,還有父親的囑咐:“別讓錢打了水漂。”就出現在他腦海裡,提醒他不能放棄。
他瘋狂地練戲,演技逐漸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可同學們開始出去接戲,他卻無人問津。他問老師:“為什麼沒有人找我拍戲啊,是不是我演得不好?”
老師說:“你長得不好看。”
段奕宏積累的自信,又一次被打擊成了自卑。
白巖松《痛並快樂著》中有一句話:一生中總會遇到這樣的時候,你的內心已經兵荒馬亂天翻地覆了,可是在別人看來你只是比平時沉默了一點,沒人會覺得奇怪。這種戰爭,註定單槍匹馬。
為了節省路費,他大學四年都沒有回家過年,經常笑著給父母打電話說自己一切都好。
掛了電話就一個人躲在宿舍裡哭,哭過以後,走出宿舍,段奕宏看上去依然還是那個隨時都在思考的,嚴肅的硬漢子。
還好,除了不能辜負父母的壓力,段奕宏周圍還有同學情誼,這兩個力量支撐他繼續抵抗那些否定和負面情緒。
同學們知道他家拮据,經常會悄悄地在他床上、課桌上放一些飯票。
段奕宏接受著大家的幫助,沒有刻意給誰說一句謝謝,只是默默把同學們的恩情都記在心裡,把同學的關愛都變成自己的動力,更加努力地學習。
後來他在微博寫到:“無二年華,就是(94)你們在一起走過,惱過,吵過,嘰歪過,抱過,吻過,睡過,恨過,愛過……愛你們不能選擇。”
這是段奕宏坦然撕下硬漢面具後赤裸裸的表白。
同學裡一定要提的是小陶虹。
一次頒獎晚會上,段奕宏開玩笑地說:“我暗戀的人在我後面,我們班陶虹。”
雖然是玩笑,也引發了許多猜測,有人說,成年人總用玩笑話表達真心,他倆有沒有萌生特別的情愫,無從得知,但他們的情誼確實不淺。
他們倆經常一起搭戲。
有次,小陶虹給他帶了芒果,看他不會吃,幫他扒了皮,可他不知道還有核,一口咬下去,咯了牙,還要裝作是有意識咬的,故意再蹭一蹭。
小陶虹知道他為了省錢,春節不回家,就把他帶到自己家裡吃年夜飯,為了還禮,他在宿舍用電爐子折騰出一鍋手抓飯,回請小陶虹。
大學快畢業時,他已經是學校的“萬人迷”了,整整大學四年的努力,讓他有了底氣,也更會控制情緒。
在得知不能留京後,他上午直闖文化部。但下午回到學校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排戲。
只是更加堅定要自己做到更好的決心,不得不說,他又成長了。
楊絳說過:我們曾如此期盼世界的認可,到最後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
等他在螢幕上開始嶄露頭角了,他終於可以坦然地說起同學們的關懷,尤其提到小陶虹時,他充滿感激地說:
“她沒有笑我,沒有恥笑我,沒有給我這種尷尬的東西,她讓我很溫暖,這種溫暖是我需要的,當然我也相信別人也需要,我希望在合適的時候,我能像她一樣,給別人傳遞這種溫暖的東西。”
段奕宏真的把溫暖和柔情傳遞給了他人。
有一次在草原拍攝,有個小女孩希望和他合照。
段奕宏覺得女孩根本不認識他,跟他合影的意願並不強烈,便推脫說,中午回去再拍,後來下大雨沒有再回去,
朋友告訴他,女孩等了他一天,段奕宏聽後非常自責。
他想起自己十幾歲時,懷揣著考藝術院校的夢,和對文藝工作者的仰慕。
立馬沖印了自己的照片,寫上自己的名字和希望女孩夢想成真的話,讓發小一定要把照片帶給那個女孩。
而提起父母,他忍不住掩面流淚,他不再倔強冷漠地想要逃出父母的管束,他懂了父母的恩情和苦心,他說:
“我們都習慣於父母應該為我們操持,我們都習慣於不為之感動,或者是習慣於逃避,習慣於情感麻木,我們習慣於不表達……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柔軟一些,變得會表達一些。”
有一年春節回家,他把記憶中離家那個早晨的種種細節。
全講給侄女聽,侄女聽哭了,他想借此告訴侄女,要學會表達,告訴她奶奶老了,需要大家惦記她。
段奕宏曾說過他可以承受外界的冷漠和否定,可受不了暖,遇見一點暖就化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記憶中大多數故事是暖的,而他是真的被融化了,他硬漢的偽裝漸漸剝落,柔情盡顯。
現在47歲的段奕宏,螢幕上大多數還是硬漢的形象,但他生活中已然卸下了防備,變得越來越放鬆。
偶爾鏡頭下也露出一點慵懶的神態,他不再是因為自卑偽裝成硬邦邦的漢子了。
他變得很戀家,喜歡陪媽媽嘮嗑,會笑著聽媽媽給晚輩們講他的糗事。
工作之餘,更愛陪著妻子窩在家裡,陪侍弄花草,做飯收拾家務,對妻子惟命是從。
在人世的冷漠和人情的溫暖裡來回揉搓,他懂了世故,放下了防備,學會了溝通,心態早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難怪他的耳朵變得越來越軟了,此時的他可不就是典型的幸福“耙耳朵”嗎?
人生實苦,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路上踽踽獨行。
希望我們都能如段奕宏一般,用堅毅抵抗外界的冷,用不斷成長回報溫情,在合適的時候再將這份溫暖傳遞給身邊的人。
這正如紀伯倫所說:
“生命的意義,在於人與人的相互照亮。”
. END .
【文| 卷卷】
【編輯| 丹尼爾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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