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古川裕教授近照。
樂琦教授(中)和留學生討論漢字話題。
李曉雨在美國家鄉的一個小鎮彈奏古箏。
史佳妮(右一)在中文教學課堂上。
2010年,聯合國新聞部宣佈啟動聯合國語言日,倡導並促進6種官方語言(漢語、英語、法語、俄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在聯合國的平等使用。其中,“中文日”定在中國農曆二十四節氣的“穀雨”,以紀念“中華文字始祖”倉頡造字的貢獻。
今年4月20日是第13個“聯合國中文日”,中國駐外使領館、中文教育機構等開展了相關紀念和慶祝活動。中外語言交流合作中心與中文聯盟也攜手舉辦了第三屆“國際中文日”活動,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中文學習者、愛好者共同慶祝。
資料顯示,截至2021年底,全球共有18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中文教育,76個國家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據不完全統計,目前中國以外正在學習中文的人數超過2500萬,累計學習和使用中文的人數接近2億。中文的影響力不斷提升。
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本版邀請在海內外從事中文教育的專家、一線教師以及在海外的中文學習者等,請他們講述中文帶來的無限可能。
中文是開啟通往中國及世界的金鑰匙
古川裕
對學習和教授中文的人來說,4月20日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聯合國中文日。
我從1978年上大阪外國語大學漢語系開始學習中文,已有40多年的學習經歷;1988年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留學回國,開始在大阪大學教中文,到現在也有30多年了。多虧學好中文,我才能在世界各地有那麼多的可以用中文交流的好朋友。我的中文生涯是跟中國的改革開放一起走過來的,可以說,我的人生是離不開中文的人生。我時時刻刻感覺到,中文越學越有趣、越教越有意思。
我們外國人學中文,或者說教外國人中文,過去中國國內最通用的說法是“對外漢語教學”,進入21世紀隨著漢語教學的國際化與漢語本身的國際化,這個名稱改為“漢語國際教育”或“國際漢語教育”。從2019年12月在湖南長沙召開的“國際中文教育大會”起,“國際中文教育”這個名稱開始沿用。正如去年7月1日實施的最新規範標準,就叫《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名稱的變化體現了概念的變化。
在聯合國中文日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想強調“在外漢語教學”的特色及其存在價值。“對外漢語教學”與“在外漢語教學”表面上只差一個字,但這兩者在本質上有不同,不能混為一談。如果把在國外開展的漢語教學簡稱“在外漢語教學”,那麼就會有無數個小類,如在日漢語教學、在美漢語教學、在韓漢語教學等。比如說,我所從事的在日漢語教學,首先第一個大前提就是我們在非漢語環境即日語環境下進行漢語教學。學生只在教室裡能接觸到漢語,一出教室,周圍的世界就是自己的母語——日語環境了。還有,我們的學生都是清一色的以日語為母語的本地學生。更值得強調的是,在日本從事漢語教學的老師歷來都以日本老師為主,像上世紀70年代末,我開始學習漢語時,教我的老師中,雖有幾位老華僑,但多數是日本老師用日文編寫的漢語教材開展教學。
現在,雖然中文為母語的老師的比率提高了,但基本情形沒有很大變化。可以說,日本這樣的中文教學歷史傳統正意味著“在日漢語教學”的本土化在很多年前已實現。
在我看來,如果中文要走出國門成為國際語言,實現本土化非常重要。尤其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學生不能到中國留學、遊學,只能在本國學習中文的背景下,國際中文教育的本土化更為重要。
我們都知道,學好一門外語能開啟一扇新的門。學好中文,我們就可以拿到一把能夠開啟通往中國以及世界的金鑰匙;學好中文,就可以和世界各地說中文、懂中文的人交朋友,能夠用中文和他們進行雙向交流;學好中文,人生會變得豐富多彩、精彩繽紛。上述這些正是學習和教授中文最大的樂趣和意義。希望世界上越來越多的人學習中文、學好中文。
(作者系日本大阪大學教授、世界漢語教學學會副會長)
假如“一”字會說話
樂 琦
認識一個漢字,就像認識一個人。假如漢字會說話,它會告訴你:漢字,蘊藏著中國人對天地萬物的體驗與認知,蘊藏著古人的智慧。愛上漢字的不僅僅是中國人,瑞典漢學家高本漢投入巨大精力探討漢字的古今演變;他的學生林西莉所著的《漢字王國》風靡全球;美國人斯睿德用心研究漢字,創辦了漢字字源網,被稱為“漢字叔叔”;日本人京盛在“我與漢字”演講大賽的舞臺,講述他與漢字“京”的不解之緣……
正值第13個“聯合國中文日”,漢字“一”透過講述自己的故事來和大家共同慶祝這個節日——
我是漢字“一”,沒有漢字比我更讓人一目瞭然,也沒有漢字比我更苗條。如果我做一個90度的旋轉,就像阿拉伯數字的“1”了。我是最小的正整數,常用來表示人或事物的數量。
我是一個指事字。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是指事字呢?指事字是一種抽象的造字法,也就是當人們沒有或不方便用具體形象畫出來時,就用一種抽象的符號來表示。大多數指事字是在象形字的基礎上新增、減少筆畫或符號。
在人類文化中,我被賦予萬物之始的意義,即世間萬物都從“一”開始。
我不是一個多音字,如果查詢新華字典,我的讀音只有一個,是“yī”。但是,在中文口語中,我可以讀第二聲和第四聲。這裡涉及到“變調”——人們在說話時,字和字連起來,其中有一些音節的聲調會互相影響,從而發生改變,這種現象就稱為“變調”。
我是最簡單的漢字,卻充滿豐富的意義——從順序的開始到第一、一流等。當我作形容詞時,可以表示“全”“滿”,比如“他出了一身汗”,“一身汗”就是“滿身汗”的意思。我還可以作副詞,放在重疊的兩個動詞中間,表示行為、動作短暫,比如“聽一聽”“想一想”。此外,我還有“如果”的意思,人們常用“一旦”“萬一”表示假設。
我還要為大家介紹清代文學家陳沆的一首《一字詩》:
一帆一槳一漁舟,
一個漁翁一釣鉤。
一俯一仰一場笑,
一江明月一江秋。
在這首《一字詩》中,一共出現了10個“一”字。詩中的“一”字,在不同的句子中,有“數量一”“滿”“全”等意義,而且發生了變調,繪聲繪色,很有詩情畫意。
我是一個常用字,我能組成的成語有很多,比如,一呼百應、一言為定、一表人才、首屈一指、背水一戰、千鈞一髮等。其中,我最喜歡的成語有兩個。
第一個成語是“一字之師”。這個成語典故出自唐朝。唐朝有個和尚,法號叫作齊己。有一次,他寫了一首詩,叫《早梅》,其中有這麼兩句:“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詩人鄭谷認為這首詩意境很好,情致也很高,相較“數枝”,改為“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更能體現“早”之意。齊己虛心接受了鄭谷的建議。因為鄭谷只提出一個字的修改意見,所以叫“一字之師”。後來,詩文經過改換一個字後更為完美,往往稱改字的人為“一字之師”。
第二個成語是“一鳴驚人”。這個成語典故來源於戰國時期,楚莊王統治朝政3年,沒有釋出一項政令。於是大臣問他:“有一隻鳥3年不展翅、不飛翔,也不鳴叫,這是什麼鳥呢?”楚莊王回答:“雖然還沒飛,一飛必將沖天;雖然還沒鳴,一鳴必會驚人。”半年後,楚莊王就大刀闊斧整治國家,最終稱霸天下。後來就有了“一鳴驚人”這個成語,比喻平時沒有突出的表現,一下子做出驚人的成績。
希望大家都能遇到自己的“一字之師”,在學習中、工作中也能“一鳴驚人”。
我是漢字“一”,是你們的好朋友。一字一世界,一字一乾坤!讓漢字成為一個紐帶,帶著你走進中國歷史與中華文明。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學中文並不孤單”
李曉雨
我來自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是第二十屆“漢語橋”世界大學生中文比賽全球總冠軍。
回望我的中文學習之路,感慨良多。18歲那年,我到中國學習,第一站是廣東的一座小城。當時的我幾乎不會說中文,聽大家講話常常是一頭霧水,但我還是被中國文化迷住了,就下定決心要學好這門語言。那時候,我很喜歡廣場舞,也喜歡中國菜。雖然阿姨們說的話中,很多我都聽不懂,但是能感受到她們的熱情。
還記得剛開始學中文時,我會感到孤單,因為周圍學中文的同學還不是很多。當我參加“漢語橋”比賽時,認識了來自世界各地學習中文的朋友,收穫了珍貴的友誼,也不再覺得學中文“孤單”了。
中國文化豐富多彩,每個中文學習者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點,比如中國傳統藝術、中國飲食文化等,對什麼感興趣,就去學什麼。這樣,就會有更多學習中文的動力,也會形成獨特的學習方法。
我的興趣點是中國傳統樂器,尤其愛古箏。讓我感到幸運的是,遇到了帶領我進入古箏世界的伯樂——韓冷老師,不僅教我彈奏技巧,更讓我瞭解了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我漸漸明白,每首古箏曲目都包含著獨特的故事,演奏者要透過彈奏聲音的大小、彈奏速度等去表達這些故事,而不只是把音彈準。彈奏古箏讓我更加了解古代中國的文化和生活方式。
隨著我中文水平的提升,參加“漢語橋”比賽成為我的夢想。2019年,我參加了“漢語橋”比賽並獲得了“舊金山賽區”的第二名。還記得2019年春天的那個下午,我緊張地等待著“漢語橋美洲舊金山賽區”評委老師給的分數,當我聽到老師說“第二名:李曉雨”時,開心極了。同時,我也下定決心要再次參加“漢語橋”比賽。
2021年,我再次站上“漢語橋”比賽的舞臺,一路過關斬將,終於斬獲全球總冠軍。那一刻,我最想說:“漢語是一座橋,在隔岸等著我的是一個美好的中國。”
如今,我學中文已逾7年,更讓我自豪的是,我成為了一名中文老師。從去年秋天開始,我在“希望中文學校”教中文,教學物件是中學生。由於學校採取的是沉浸式中文教育,學生接觸中文的時間長,有時候我感覺他們的中文表達能力比我還要好。看著學生們用流利的中文交流,我感到特別欣慰。
我想告訴大家,學中文不但不會孤單,還會讓你的人生變得豐富。
(作者系美國波特蘭州立大學中文教育專業博士研究生)
中文搭建友誼之橋
史佳妮
“你也喜歡這個歌手?”“對啊!對啊!”“你知道嗎?他還有一首歌,名字是……” 從克勞迪亞和胡索妮兩名學生的對話中,我能感受到他們難以掩飾的開心。這是最近發生在我所教授的中文中級學期課課間的一幕。按照慣例,每次課間我都會為學生播放中國歌曲,既為了放鬆調整,也為了提供更多中文輸入。像克勞迪亞和胡索妮兩名學生一樣,藉助中文,開啟友誼之門的故事在中文課堂中並不鮮見。
記得剛到奧地利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工作時,我教的第一個中文強化班共有14人,學生中有一名年齡較長的知名法學教授。一次課間,我問他課程感受,沒想到旁邊的大學生說,教授學得很好,我們需要加快節奏,老教授聽了開心大笑。他說,雖然知道自己會學得比別人慢一些,但會繼續努力。於是在課間,常會見到教授找不同的學生答疑解惑,大家也很樂於提供幫助。這樣一來,整個班的凝聚力倒是更強了。
此後,學生們一起參加了到中餐館體驗用中文點餐等活動,教授因為熱情開朗加上豐富的閱歷,分享了很多經驗。比如,班裡有一位西班牙姑娘遇到了學業困惑,教授得知後專門找她聊了聊,給了這名姑娘很多幫助。教授告訴我,他很享受回到校園的感覺,大家相互學習、一起進步,氛圍很好,也感謝我的耐心指導。但我認為,我更應該感謝他,為我在維也納的中文教學開了個好頭,讓我透過他看到了大家對中文的熱愛。
學生盧卡斯也透過中文課堂收穫了寶貴的友誼。他是盧森堡人,有一天突發奇想決定學習中文,於是報名參加我們的課程。此時他不知道的是,一個叫菲利普的剛從中國青島回來的德國小夥子也做了同樣的決定。二人的友誼從進入中文課堂開始。我並非他們的第一位中文老師,但是接手這個班時,同事告訴我,不能讓他倆坐在一起,因為課堂有可能會活潑得過了頭。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即使受疫情影響,課程轉為線上,兩人還是隔空互動,反倒活躍了課堂氛圍,提高了學生們的課堂參與度。盧卡斯告訴我,要不是上中文課,他結交不到這樣的摯友,而中文學習也讓他們的友誼有了更豐富的連線。
也許這正是中文學習的魅力,世界各地的人因中文而相聚,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在課上,大家攜手探索中文的奧秘;在課後,分享彼此的經歷感受,有了更多元的對中文和中國的認識。
(作者系奧地利維也納大學孔子學院中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