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飛沙,三年患難與共,風沙迷了眼,也迷了心。
影視作品郭聖通
01
郭聖通靜靜觀察著對面那個男人,才剛坐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已經整理了衣袖七次,輕微起身三次。這些動作無一不在證明著他迫切想要離開的心情。郭聖通沒想到,她現在竟然可以如此平靜的接受,自己的丈夫不願意跟自己共處一室這件事情。
沒錯,坐在對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光武帝劉秀。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她這個皇后三番五次請來的。
“說吧,找我來幹什麼?最近天氣轉涼,麗華身體不好,我一會兒還要去看她。”
劉秀不耐煩地說道,自從他走進來,郭聖通一直在緊盯著他看。那目光不似以往的哀怨,竟平靜的像一潭湖水。只是直覺告訴他,那湖面下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他迫切想要逃離這個不受他掌控的環境。
“請求陛下廢了我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是一國皇后。”
“廢了我,你可以扶你的心上人上位,你們心愛的兒子可以封為太子。這不正是你心中所期望的嗎?”
影視作品劉秀和陰麗華
郭聖通的話戳中了劉秀心底的想法,當年無法立麗華為後一直是他心底的痛。如今被一向不為他所喜的皇后拆穿,他臉上有些掛不住。
“簡直是胡說八道”,劉秀大怒,拂袖而去。
“青杏,提前準備一下。這漢宮呀,咱們待不久嘍。”郭聖通招呼著婢女青杏收拾行李。
“娘娘,陛下並沒有同意呀!”
“他會同意的。”
郭聖通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說給青杏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他們做了十幾年夫妻,她又怎麼會猜不到他的心思呢?
02
郭聖通出自河北王室,舅舅是河北三王中勢力最強的劉揚,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名門貴女。自幼熟讀詩書的她十分崇拜英雄,而劉秀的出現恰好填補了她對英雄所有的幻想。
郭聖通第一次見到劉秀時,她正和小姐妹遊園賞花,迎面撞見了前來拜見舅舅的劉秀。他身著鎧甲,腰間斜挎著一柄長劍,表情嚴肅,很是威風凜凜。這次見面,在郭聖通的心裡留下了絲絲漣漪。
影視作品劉秀
劉秀當時被對手王朗逼得走投無路,上門尋求郭聖通的舅舅劉揚的幫助。劉揚欣賞劉秀的能力才幹,願意結盟,但卻提出了一個條件,讓劉秀娶她的外甥女郭聖通為妻。劉秀迫於形勢,答應了這門婚事,而劉秀早前已經在老家娶過妻。
這是一場政治聯姻,而郭聖通就是把他們捆綁在一起的紐帶。崇拜的大英雄即將成為自己的丈夫,郭聖通滿心歡喜。至於劉秀遠在老家的妻子陰麗華,郭聖通並未放在心上,在她看來一個鄉豪的女兒怎麼能和她相比。也正是這個讓她看不上的女子,後來讓她嚐遍了苦楚。
郭聖通嫁給劉秀,真定府十萬大軍盡歸劉秀所用,他率兵擊敗王朗之後,開始了平定河北之路。
“你怎麼來了?”當劉秀在軍營裡看到一身輕裝便服的新婚妻子時,他很是詫異。
“你是我夫君呀。夫君在哪裡,我自然就在哪裡。”
“戰場上刀槍無眼,條件艱苦,有時候還要風餐露宿。你受不了的,還是回去吧。”
“誰說我吃不了苦。夫妻原本就是要同甘共苦的。”
“隨你吧。”
郭聖通就這樣留在了軍營,她換掉自己的錦衣華服,跟著劉秀東征西討。從小嬌生慣養的她為他煮湯,給他縫補衣裳,陪他熬夜研究兵書。整整三年,風沙吹皺了她原本細嫩的皮膚,嫩如水蔥的手指粗糙了許多,纖細的腰肢也因為兒子的出生粗了一圈。
郭聖通確實如她所說,陪著劉秀共了這戰爭的“苦”,只是那“甘”她卻沒有等到。
03
建武元年,劉秀稱帝,定都洛陽,郭聖通初封貴人。
“如今形勢也穩定下來了,你有沒有派人去接麗華呀?”
影視作品陰麗華
郭聖通懷裡抱著兒子,詢問道。這三年,她已經習慣了替他操辦身邊的大事小情,這件事自然也是要問一下的。劉秀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半晌才說道。
“嗯,已經派人去接了。”
“那就好,到時候我可要和麗華好好聊聊。”
郭聖通的想法終是落空了,她和陰麗華註定無法和平相處。陰麗華初入洛陽,便被劉秀封為了貴人,一個毫無貢獻的鄉豪之女,竟然和她是一樣的位份。
郭聖通這才意識到,她的丈夫並不想讓她做皇后。如果不是怕大臣反對,怕將士們寒心,他恐怕是打算直接封陰麗華為皇后吧。
郭聖通最終還是做了皇后,封后那天,她大哭了一場。她這個皇后,是那個大度的女人讓出來的,是因為她過去三年的辛苦,因為她的孩子。郭聖通覺得自己和劉秀的感情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陰麗華的大度得到了劉秀的憐惜,郭聖通在劉秀眼裡卻變得面目可憎。十幾年的時間,郭聖通挽救過,哀怨過,都於事無補。她和劉秀的關係一天比一天疏遠,她心底對他的期望也一點點泯滅。
郭聖通本以為自己會在這深宮大院裡了此殘生,豈料樹欲靜而風不止。
04
前幾日,郭聖通的兒子太子劉疆來看她時,提到了近期幾次被劉秀訓斥。郭聖通就知道,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那麼愛陰麗華,又怎會甘心讓他們的孩子屈居於疆兒之下呢?只怕再待下去,疆兒丟的就不是太子之位,而是命了。
今天的試探也確實證明了她的猜想沒有錯,劉秀肯定還會再來的。
影視作品劉秀和郭聖通
夜深了,郭聖通寢宮裡的燈還亮著。劉秀屏退侍衛,孤身走了進去。寢宮裡燈火通明,郭聖通正斜倚在床頭看書,看到他走進來,不緊不慢的把書放下。
“你來了?”“你怎麼知道我會來?”“猜的。”“你一貫比較聰明。”
“不,也傻過那麼一次。”
這一次指的是什麼,劉秀心知肚明。他確實是愧對於她,如今被郭聖通當面說出來,只覺得臉上羞臊。
“你說吧,有什麼要求?”“放我離宮吧。”“你要去哪兒?”
“輔兒的封地不錯,我想到處逛逛。小時候在家,父母管得嚴不許我外出。後來嫁給你,前三年雖然去過不少地方,可也沒仔細看過這大好河山。如今,我也在這宮裡耗了十幾年,不想再耗不下去了。”
劉秀似乎又看到了,那年軍營裡那個嚷著要和他同甘共苦的郭聖通,那個直爽、大膽、灑脫、敢愛敢恨的郭聖通。
“此生是我對不住你,若有來生……”
“夜深了,陛下請回吧。過幾日,宮裡就會傳出皇后善妒無德。屆時,請陛下按照約定廢后。疆兒是個好孩子,但是恐怕擔不起太子的責任,還請陛下在我離宮後一併廢了吧。”
郭聖通打斷了劉秀的話。來世?來世她可不願意繼續和他糾纏,人呀,傻一次就夠了。
影視作品郭聖通
05
建武十七年,皇后郭聖通被廢,劉秀立其為中山太后,跟隨次子中山王前往封地。
建武十九年,太子劉疆請辭太子位,劉秀允。
建武二十八年,郭聖通亡故,留下遺囑,遺體葬於北芒,不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