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在“伴君如伴虎”的時代，功臣們如何跟帝王和平相處，始終都是個大難題，只有唯有深諳帝王心術、知所進退的聰明人，才能以巧妙的方式化解危機，保住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不過，這樣的聰明人在歷史上並不多見，號稱“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王翦，堪稱典型代表。王翦的表演，還要從秦國伐楚說起。
在接連滅掉韓、趙、魏三國後，秦王嬴政將進攻的目標轉向南方最強大的國家-楚，為此他在前224年召集重臣們開會，商議該派出多少軍隊才能取勝。老將王翦率先發言，聲稱非60萬大軍不能成事，而少壯派將領李信卻拍著胸脯保證，只要給他20萬大軍便足以踏平楚國。被一系列勝利衝昏頭腦的嬴政，認為王翦老邁膽怯，便採納李信的建議。
王翦戎馬一生取得過極為輝煌的戰績，其名聲足以跟蓋世名將白起比肩，加之官拜上將軍、執掌全國軍政，如今卻被秦王暗中嘲諷膽怯，因此臉上難免掛不住，索性告老還鄉。沒想到，被嬴政寄予厚望的李信，在進入楚國境內沒多久，便中了敵將項燕的“誘敵深入”之計，幾場戰役下來損失大部分軍馬，僅被斬殺的都尉便有7名。
前線秦軍大敗的訊息傳至咸陽後，嬴政又驚又怒，好不容易恢復冷靜後，才想起要搬請王翦出山“救火”。為表示誠意，嬴政親自駕著車去迎請王翦，並非常爽快地答應後者率軍60萬伐楚的要求，王翦推脫不過只好聽命。然而，王翦接受任命後並沒有急著誓師啟程，而是在出兵前特意入宮朝見嬴政，請求後者給他豐厚的賞賜。
當著嬴政的面，王翦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聲稱自己年老體衰，此次率軍南征能否活著回來很難說。為了子孫後代考慮，王翦希望秦王能賜給他若干良田、美宅，並提拔族中子弟做官，如此一來他就算是捐軀疆場，也會死而無憾。聽完王翦的一番話後，嬴政安慰他說：“將來天下一統後，寡人定要與老將軍共享天下，您不用擔心貧困。”
沒想到王翦並未停住話茬，反而很不識趣地回答道：“恕臣冒犯，在大王手底下做事的將軍們，功勞即使再大也不能封侯、獲賜食邑，所以趁著微臣這把老骨頭對國家還有用處，斗膽向大王請求良田、美宅，以便為子孫後代留下一份兒家業。老臣奢求過度，還請大王寬恕。”嬴政聽後並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並再次安慰王翦。
事情還不算完。當王翦率大軍剛剛抵達藍田關，尚未踏入楚國領土的時候，他又先後5次派使者呈遞奏章給嬴政，顯得甚是急切。然而，這些奏摺沒有一份兒關乎戰局，而全都是王翦先前在宮中的那套言辭，除了訴苦便是請求良田、美宅，顯得非常功利、貪婪。奇怪的是，嬴政看到這些奏摺後並沒有動怒，而是滿臉洋溢著快樂的表情。
隨徵諸將都對王翦的行為大惑不解，有些人甚至善意地批評他不可要求過分，以免給自己招致懲罰。王翦看到部將都很困惑，便向他們解釋道：“大王看似粗疏但其實心細如髮，並且生性多疑，對手握軍權的將領們更是加倍防範。如今，我統帥全國的兵馬出征，大王焉能不對我心生猜忌？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很危險？”
王翦看到諸將紛紛點頭，便接著說道：“如果想解除大王的猜忌、戒備之心，只能透過自汙形象的方式，讓他相信我只不過想做富家翁，並沒有舉兵造反、自立為王的念頭。因此，我多次向大王請求良田、美宅，除了想為子孫留下一份家業外，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啊。”眾將聽後如夢方醒，紛紛讚歎主帥深諳帝王心術，非常人能及。
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眾。......始皇大笑。王翦既至關，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 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見《史記·卷七十三·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王翦率軍進入楚國境內後，並沒有發動進攻，而是擺出一副固守不戰的架勢，但在背地裡卻積極備戰。1年後（前223年），王翦乘楚軍懈怠之際發動猛攻，在蘄城擊潰楚軍主力，並迫使項燕自殺。經此一戰，楚國精銳盡失，再也不能組織起像樣的抵抗。很快，王翦率軍攻破壽春，俘獲楚王負芻，立國900餘年的楚國正式滅亡。隨後，王翦又南下征服百越，大大拓展秦國的疆域。
王翦得勝回朝後，被封為武成侯，獲得大量的良田美宅，族中子弟多人也被拔擢為官，實在是風光無限。榮華富貴到手之後，王翦徹底交出兵權，並再次告老還鄉，數年後在家中病故。“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王翦雖然位極人臣，但深諳居功不傲、急流勇退的道理，所以最終不僅能保住富貴，還得以善終，實在是高明的很。
參考書目：《史記》、《資治通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