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民初,要說地位最特殊,身份最高貴的姑娘,莫過於攝政王載灃家的七朵金花,小皇帝溥儀的七個妹妹。由於父親是攝政王,哥哥是皇帝,也註定了她們的人生與普通人不一樣。她們被譽為愛新覺羅家族的“七朵金花”,也被稱為醇王府的“七位格格”。當然,她們的身份要比一般格格的身份高得多。清朝,從公爵到親王家的姑娘都可以稱為格格,但她們的父親攝政王又凌駕於親王之上,她們的哥哥又是皇帝,所以,按照正式授封,她們中會有固倫公主、和碩公主、至少也是郡主身份。由於,她們生在一個特殊的時期,沒有得到正式授封,清朝就結束了,所以也就不能稱為“公主”,只能被稱為“格格”了。雖然,她們一出生就註定是“格格”,一出生就註定是姐妹,但她們的命運卻各不相同。
溥儀與兄妹
命運最悲慘的大妹——韞瑛
愛新覺羅·韞瑛是溥儀的第一個妹妹。就在韞瑛出生的那一年,她的家庭和國家都發生了大事。執掌權力48年的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前後腳駕崩了,相隔僅18個小時。這在所有人的眼裡都認為清朝的天要塌了,十幾個小時國家失去了兩位“主心骨”。然而,慈禧太后卻偏偏在臨死前,選中了韞瑛僅有三歲的哥哥溥儀和做事猶豫,能力不足的父親載灃來支撐清朝的危局。所以說,韞瑛出生的同一年,大自己兩歲的哥哥溥儀就進宮做了皇帝,而父親也成為大清268年長河中第二位攝政王。(第一位多爾袞)然而,兩位攝政王在各方面差距太大,多爾袞擔任攝政王遊刃有餘,駕輕就熟,但載灃成為攝政王卻力不從心,難以應付。這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力小而任重,智小而謀大”,往往很難達到理想的目標。四年後,載灃黔驢技窮、心力難支,最終結束了大清268年的歷史。兒子溥儀也成為了“關門皇帝”。這時,韞瑛才四歲。由於,哥哥還是小朝廷的皇帝,韞瑛格格的那種待遇始終沒變。
載灃與兒女們
哥哥溥儀被困在紫禁城,而小韞瑛也被困在了醇王府。小韞瑛在王府裡一天天長大,因從小就生得漂亮,所以長大後,加上自己的特殊身份,在京城相當出名。哥哥溥儀和父親載灃一直想著給這位大格格找一位門當戶對的夫婿,最終他們選擇了皇后婉容的弟弟潤良。韞瑛作為王府的格格出嫁自然婚禮相當隆重,北京四九城很多人都前來圍觀。然而,誰也不會想到,韞瑛嫁過去不久卻得了一場急病。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急性闌尾炎,當時在北京的外國醫院完全有能力透過手術很快治癒。但家人的思想很封建很頑固,既不相信西醫,又認為動手術肯定要進一步接觸到身體。韞瑛身為格格,身份高貴,絕不能容許其他人接觸她的身體。最終,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觀念讓韞瑛在正值芳華的17歲,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那一年是1925年。當然,韞瑛的死不可能讓家裡人有任何的自責。因為,他們認為這都是韞瑛的命,不是他們的錯。
韞瑛
崇尚自由的二妹——韞和
愛新覺羅·韞和是溥儀的二妹。韞和出生後不久(1912年),哥哥溥儀就被迫退位。從小在王府中長大的韞和,很不安分,一直想跑出那個對她來說與世隔絕的王府。然而,從小就有奶媽、看媽、水媽在她身邊轉,她沒有一絲機會脫身。一年到頭,除了和大人一起走幾家親戚外,只能在王府裡自己玩耍,甚至沒有大人允許,也不能到花園裡。韞和回憶說“那時候,我就像被關在鳥籠裡一樣,有吃有穿,餓不著,凍不著,就是沒有自由。”從小生活上沒有自由,長大了婚姻上也難自己做主。她必須聽從父親之言,哥哥之命。最終,哥哥溥儀給他選了老師鄭孝胥的孫子鄭廣元。鄭廣元自己曾回憶“自己那時可是個十足的摩登青年,沒想到會和封建家庭中的格格結婚。”然而,鄭廣元不敢違背爺爺鄭孝胥的命令,而鄭孝胥又不敢違背溥儀的命令。
韞和(右)與妹妹合影
1932年,韞和與鄭廣元結婚。同一年,夫妻倆到了英國,留學一年後,又到了日本。這時的韞和完全過著格格的生活。她既不會乘坐公交車,也不會自己過馬路。後來,夫妻倆有了兩個女兒,大女兒鄭英才,二女兒鄭爽。後來,二女兒鄭爽成為中國當代女版畫家,曾是廣州美術學院的教授、博士生導師。因為母親的身份關係,鄭爽也被圈內人稱為“格格”。因年過七十,仍氣質高貴,不減當年,所以被媒體評為廣州十大美人之一,也就有了“美人格格”的稱謂。
韞和與兩個女兒
韞和曾回憶,“自己年過半百,第一次拿到十幾元的工資,心情激動不已。”那是60年代,她和別人合夥辦了一個託兒所,每天要照顧五六十名孩子。她說,“我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準備上班,心情非常愉快,想想自己,一個從小嬌生慣養,半輩子離不開傭人伺候的人,能有這樣的變化,是多麼的不容易!”
韞和與丈夫鄭廣元
最漂亮的三妹妹——韞穎
在溥儀的七個妹妹中。三妹韞穎最得溥儀寵愛。一是,因為溥儀和二妹韞和、三妹韞穎是一母所生,二是,因為韞穎是七個姐妹中最可愛最漂亮的一位。因為從韞穎年輕時的照片和中年時的戲裝照中,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明眸皓齒,光彩照人的王府格格模樣。韞穎的婚姻也是由哥哥溥儀指的婚。不過,她對自己的丈夫很熟悉,不像二姐韞和那樣直到結婚才和丈夫鄭廣元見第一面。韞穎是從小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玩大的,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她的丈夫就是皇后婉容的弟弟潤麒。潤麒既是妻子韞穎小時候的玩伴,也經常進宮與溥儀一起玩耍。所以,韞穎對潤麒可以說知根知底。據說,潤麒的母親很早就看中了韞穎,非常喜歡她性格文靜。心想事成,最終由溥儀指婚,韞穎嫁給了青梅竹馬的潤麒。
蕊秀(左)與二姐韞和
然而,韞穎和丈夫潤麒性格正好相反。潤麒性格開朗,好動,妻子韞穎曾說“他小時候才頑皮呢,能瘋能玩”。而韞穎一直文文靜靜,即使老了,仍很端莊,說話輕聲細語,臉上不時露出文靜的微笑,目光善良,仍保留王府閨秀的風度。
溥儀(上)、溥傑(左)潤麒(右)
由於丈夫潤麒半生追隨溥儀,所以她也跟著丈夫去了東北。然而,後來溥儀偽滿政權覆滅,丈夫潤麒和哥哥溥儀都被俘獲送往蘇聯。韞穎不得不帶著孩子在吉林臨江、通化度過了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當時,她帶著孩子,財產全沒了,為了生活,她不得不想辦法。她說“那時,生活真是困難,開始是賣隨身攜帶的一些舊衣服,等到舊衣服賣完了,只好在街頭擺起小攤子,即使這樣,一家人顧得上吃,卻顧不上看病。”小孩子有病沒錢醫治,經常是醫生看著可憐,給點藥不收錢。然而,有一次,韞穎也得了嚴重的傷寒症,但身上卻連買藥的錢也沒有。她聽說大煙灰能治好病,於是便向人家要來一點。奇怪的是,不知是大煙灰起了作用,還是體內抗體起了作用,她的病居然慢慢好了。最終,整整顛沛流離了四年,韞穎才和孩子一起回到了北京。
蕊秀
解放後,北京胡同裡文盲很多,居民中找一個會讀報紙的人都不容易。此時,有人聽說韞穎讀過書,於是請她出來給大家讀報紙。這時,韞穎才感覺自己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雖然,自己很忙碌,但很愉快。她說,“自己過去的生活很枯燥,除了在家裡讀書外,最多就是繡繡枕頭,織點毛線活。雖有了孩子,但孩子有保姆照顧,也沒有多少事做。”她曾感慨地對最疼愛自己的哥哥溥儀說道“我算什麼,不過是個擺設!”後來,韞穎成了積極分子,每天上班、開會、學習。溥儀在他的《我的前半生》中寫道“誰能預料,這個嬌懶慵散,只知道謝恩討賞的三格格竟會成了一名社會活動家!”
晚年的蕊秀與丈夫潤麒
與丈夫分離三十四年的四妹妹——韞嫻
韞嫻是溥儀的四妹妹。韞嫻的婚姻也是由哥哥溥儀指定的。他的丈夫叫趙琪璠,蒙古族,父親曾是清末著名的紹興知府貴福。年輕時,曾到日本留學,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後來,去了東北,擔任溥儀的侍衛官。韞嫻和趙琪璠結婚後,育有一兒一女。然而,八年後的1948年,丈夫趙琪璠去了臺灣,而妻子韞嫻,還有8歲的女兒,5歲的兒子留了下來。那時,34歲的韞嫻正患有嚴重的哮喘病。因為這病,當年早早從東北返回到北京治病,避免了像三姐那樣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也因為這病,她和孩子留了下來。從此,她與丈夫趙琪璠三十四年間,只能在夢中相見。
韞嫻
1982年,熬過34年孤寂歲月的趙琪璠才得以回到北京,與分別三十多年的妻子和子女相見。當72歲的趙琪璠歸來時,女兒已成了醫院的一名醫生,兒子成了一位電機工程師,就是孫女和外孫女也會叫“爺爺”“外公”了。雖然,夫妻倆重逢之時,只是相擁而泣。但對他們分別三十四年間的歲月,始終難以忘卻。當年,丈夫趙琪璠走後,身有重病的韞嫻也不得不照顧年幼的兒女。後來,王府被賣掉,韞嫻也曾分到了一筆錢,但幾年後,錢用完了,不得不賣東西。當時,由於孩子都在上學,她不得不出來找工作,掙錢補貼家用。1958年,她到了故宮博物院清理檔案。但兩年後,故宮檔案清理完,她又開始為生活發愁。後來,溥儀一家得到政府的照顧,韞嫻也進入了一家工廠,成為了國家的正式職工。
晚年的韞嫻與丈夫
韞嫻曾回憶“過去,我有病也不敢上醫院,怕花不起醫藥費,參加工作上醫院一檢查是膀胱瘤,馬上住院動了手術。後來,又因甲狀腺瘤等病,進醫院做了手術。要不是有公費醫療制度,這筆醫療費我是花不起的。”
迎接哥哥回家的五妹妹——韞馨
1959年,韞馨和丈夫萬嘉熙在剛落成不久的北京站迎接一位重要的親人。很快,在車廂裡走出一位身穿藍色棉製服,精神健旺的中年人。此人就是韞和的哥哥,曾經的皇帝溥儀。溥儀回到北京後,先是住在五妹妹韞馨的家裡。然而,韞馨也第一次稱呼溥儀“大哥”。因為,過去韞馨見了溥儀不僅要稱呼皇上,還要行跪拜禮。後來,雖然溥儀離開了小朝廷,平常的跪拜禮換成了鞠躬禮,但在稱呼上仍要稱溥儀為“皇上”。到了過年過節,還要在溥儀面前行跪拜禮。所以說,1959年,韞馨接溥儀回家後的第一聲“大哥”,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叫溥儀“大哥”。溥儀則稱她為“五妹”。最有意思的是,溥儀見了載濤稱呼其為“七叔”也是第一次,然而,載濤卻不知如何稱呼溥儀。最終,兩人商量,七叔載濤稱呼侄子溥儀為“大爺”。
韞馨
解放後,韞馨也像姐姐們一樣,參加了工作。她先是在一家縫紉機店做事,不久又到了一家飯館當會計。後來,她逐漸學會騎腳踏車,和打算盤,這在溥儀看來,難以想象。因為,韞馨的丈夫萬嘉熙曾留學日本。後來,他曾在編譯社從事日文的翻譯工作。1972年,丈夫病逝,他們有四個孩子,都是大學畢業生。
皇族中的女畫家六妹妹——韞娛
韞娛是溥儀的六妹,是一位專業的畫家。尤其在沒骨花卉畫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當年,小韞娛六歲時到了就讀的年齡,家裡為她請了一位姓劉的老師。這位劉老師曾在皇家畫院中的如意館待過,並擅長惲南田的沒骨畫。劉先生教小韞娛練習基本的技法,並讓其臨摹家藏古畫,同時結合寫生。就這樣,經過一番嚴格的訓練,小韞娛漸漸開始了自己的創作。實際,小韞娛之所以如此愛好畫畫,還得益於她的母親鄧佳氏。母親鄧佳氏曾是小韞和祖母的丫鬟。載灃的正室瓜爾佳去世後,才續得弦。母親是一位良家女,人很厚道,勤奮,也很要強,在操持家務之餘,也會自學畫畫。就這樣,她也把這種繪畫愛好傳給了女兒小韞娛。
韞娛(前排左一)與父親,兄弟姐妹
1942年,母親病逝時,韞娛已經22歲。哥哥溥儀,父親載灃,七叔載濤都為她尋找合適的夫婿。最終,他的七叔為找到一位名叫王愛蘭的小夥。王愛蘭的祖先是金世宗,姓完顏氏,曾是金朝的國姓,後改為王姓。王愛蘭祖上世代在清朝都是重臣,曾祖父麟慶曾是江南河道總督,祖父大家更熟悉,就是清朝重臣崇厚。曾擔任過直隸總督,盛京將軍,左都御史,參與洋務運動,創辦最早的近代軍事工業天津機器製造局 ,但後來因作為欽差大臣簽訂《伊犁條約》《璦琿條約》等不平等條約,被左宗棠和李鴻章等人彈劾,被慈禧太后下令抓起來,送進了監獄,後來降職獲釋,隱居家中。
韞娛
當時,韞娛與王愛蘭這門親事,雖然家裡大人同意了,但王愛蘭並不知道。因為,當時他正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經濟學,並學習繪畫。王愛蘭原本對這門親事興趣不大,但禁不住母親數封書信的勸說,最終,他不得不回國,遵從父母之命。雖然,兩人在婚禮上才見了第一面,並沒有什麼感情,但因為共同的藝術愛好。夫妻之間的感情一天天深厚。他們既是夫妻又是畫友,經常共同創作,共同欣賞畫作,有說有笑,恩恩愛愛。王愛蘭曾回憶,“我們在一起畫,是一種享受,倆人心情都很愉快。”
韞娛與丈夫和兒子作畫
丈夫王愛蘭愛蘭成癖,以畫蘭聞名,妻子韞娛最喜牡丹,以牡丹畫最佳。後來,夫妻兩人同在北京畫院工作。韞娛晚年有病在身,即使在床上,她也堅持作畫。她在病中畫的一副黃牡丹後來送到加拿大展覽,展覽後被人以高價購買珍藏。丈夫王愛蘭把這些情況轉告了妻子韞娛。韞娛聽後很高興,過了幾天,她就離開了丈夫,辭別了人世。就在妻子去世的當天,丈夫王愛蘭拿起畫筆在黃綾布上連畫了兩幅最愛的蘭花。一副做成枕頭,隨妻子韞娛的遺體一起火化,另一幅裝裱起來,掛在自己的畫室裡。畫面上有一整株的蘭草,宛如一位乘風奔向月宮的仙女,蘭根如彩裙飄飛,兩片長長的蘭葉如甩開的水袖。後來,王愛蘭回憶當時的心境說“我當時不懂的悲痛,當她是回月宮去了,我送她。”
最為陌生的七妹妹——韞歡
韞歡是溥儀七個妹妹中排行最小的一位。後來,溥儀去了東北,之後,幾乎沒有和這個小妹妹再聯絡過。所以,溥儀對這位小妹妹印象也最淡,淡到幾乎把她忘卻的程度。一次國家邀請溥儀全家在禮堂吃飯,沒想到溥儀居然把這位七妹當成了服務員。可見,溥儀對這位小妹妹的印象有多麼的淡。
韞歡帶人去故宮
韞歡是七個姐妹中唯一透過自由戀愛結的婚。她嚮往自由,也敢以實際行動抗爭。她的愛人叫喬宏志,山東淄博人,漢族,出生於貧民家庭。兩人雖然也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但並沒有姐姐們的那種父母之命。韞歡先是揹著家裡人與喬宏志接觸了七八個月。直到雙方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才決定結婚。這時,韞歡認為此事應告訴家裡,由於她不好意,只好央求六姐韞娛去說。父親載灃知道後,雖然希望七姑娘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但自己重病在身,也難以尋找合適的,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1950年2月,韞歡與喬宏志在北京四中禮堂裡結的婚。一群學生為他們敲鑼打鼓。他們一分錢沒花,一塊糖也沒有買,簡簡單單地辦完了婚禮。當然,她的婚禮沒法與六位姐姐的相比,在王府格格中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三姐妹金韞穎、金韞馨和金韞歡在一起
這就是愛新覺羅家族的“七朵金花”,醇王府七位格格的人生之路。雖是姐妹,都是格格,但她們的命運各不相同。有人因家庭中的封建觀念,過早地失去了還未綻放的生命;有人從巔峰跌入谷底,經受住磨難,走出了精彩的人生;有人夫妻相別三十載,捱過寂寞的煎熬,再度重逢,喜極而泣;有人用行動打破束縛,實現了自己嚮往的自由,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人沉浸在夫妻共同的愛好中,用手中畫筆,描繪出一幅伉儷情深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