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年,宋金結成“海上之盟”將遼國滅亡,此後宋金兩國之間的矛盾也逐步激化。1125年冬,金軍南下攻宋,次年正月汴京城被金軍圍困,北宋透過割地賠款度過危機。1126年秋,金軍捲土重來,再次兵臨城下。汴京城內慌亂一團,市井氓流蠢蠢欲動,治安秩序鬆懈;防衛準備不力,軍隊指揮混亂,勤王兵馬遲遲無法召集;北宋朝廷內部爭執不休,和戰未定……北宋內政外交上的種種弊病,在圍城危機伊始便暴露無遺,彷彿可以預見,不久之後的靖康之難大浩劫在所難免。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十一月二十四,北宋首都汴京迎來了第二次圍城危機,金國東路軍元帥斡離不率領兵馬在一年之內再次來到了開封城下。
數天前的十一月十五,根據梅執禮的建議,宋欽宗已經下達了清野詔書,他甚至專門任命梅執禮擔任河東、北京、京畿清野使。根據詔書命令,幾個地區的人民都拖家帶口離開鄉村,進入城市。北宋一時人心惶惶,還有人趁火打劫,發生了不少搶劫事件,官方捕殺了三百多人,才恢復了一點秩序。後來清野進行到十一月十九,宋欽宗突然又取消了清野詔,這一來一回之間,金軍已經來到了。
而在十一月十七,傳聞金軍偵察兵已經渡河了,執政大臣們都不敢相信,於是殿前司派出一個叫作馬綱的人前去偵察。十一月十九夜間二更,馬綱回報金人果然渡河了,可是大臣們仍然不敢相信,又派出使臣劉詞帶領三百兵馬從封丘門出去探查。十一月二十,劉詞派人回報:他們到達陳橋(也就是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所在)時遭到了敵人的襲擊。這證明敵人真的來到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在汴京城外一個叫作劉家寺的地方還放著五百多門大炮,沒有收入城中。按照朝廷的規劃,原本要在秋天舉行一次大閱兵,閱兵的場所就在城東北五里的劉家寺。皇帝派人往劉家寺運送了大量的炮,等待閱兵時使用。
金軍來了,閱兵自然舉行不成,朝廷的各個部門開始為這些炮到底該誰負責而吵架。既然是大炮,就該由兵部負責,可是兵部說,大炮屬於樞密院,應該由樞密院負責運入城內。樞密院又說,炮不屬於我,但它自有所屬。原來這些炮不是由外廷運過去的,而是由屬於皇帝內廷一個叫作軍器監的衙門運過去的;這個衙門的主管官員剛剛因罪去職,群龍無首,就沒有人管炮的事兒了。
既然沒人管,總要分配一個衙門負責。於是想讓掌管守禦的京城所收炮,京城所卻推給了兵部下屬的駕部,駕部又推給了同屬於兵部的庫部。庫部還沒有來得及推脫,金人已經到了城下。
北宋官員眾多,其實有許多官員願意做事,但由於制度的制約,許多人閒著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幕幕荒謬場景出現。其中有的人痛心疾首,有的人只是以看熱鬧的心態調侃著這架笨拙的官僚機器。比如,著作郎胡處晦就乾脆寫了一首長詩嘲諷這種亂象,引得人們紛紛傳唱:
天邊客子未歸來,玉關九門何窄塞。大臣裂地過沙場,鐵騎憑河又馳突。官呼點兵催上門,居民袞袞閭巷奔。請和諱戰坐受縛,烏用倉促徒紛紛。黃河一千八百里,沙寒樹長險難恃;官軍觀望敵如煙,筏上胡兒履平地。大臣持祿坐廟堂,小臣血奏交明光;胡兒笑呼一彈指,公卿狀如鹿與獐。明明大漢亦有臣,誰謂舉國空無人。賈生絕口休長慟,用者不才才不用。
(宋金交戰形勢圖)
十一月二十四,斡離不的東路大軍再次來到。他們原本還會駐紮在去年的駐地牟駝岡,但自從他們離開後,皇帝派人掘開了汴河,將牟駝岡四周淹沒成了爛泥地。金軍只好另外尋找地方。正好劉家寺有許多大炮,斡離不把劉家寺當作他的指揮中心,將大炮盡數佔有,並掉轉炮口,對準了城內。
斡離不來到時,北宋汴京城的防衛到底準備得怎樣了呢?
种師道接替了李綱,他聽說太原和真定都已經丟失,建議皇帝經過西京到長安去避難,被拒絕後,他向位於鄧州的南道總管,以及位於長安的陝西制置司發出了勤王令,讓他們儘快趕到汴京。
但种師道隨後就死了。之後,主張和平的唐恪、耿南仲、聶昌等人認為,既然要議和,就必須表現出誠意,如果軍隊太多,只會激怒金人。再說,如果幾十萬軍隊都跑到首都,到底怎麼供養他們都是大問題。當時,軍隊的譁變已經屢見不鮮,比如滑州本來是個堅固的城市,連金人都選擇暫時避開,卻因為譁變,守將被殺死了。
本來,南道總管張叔夜和山西制置司錢蓋已經召集兵馬在路上了,又被聶昌等人攔了回去。張叔夜的軍隊回到了房州、安州、復州等地,陝西軍馬更是回到了遙遠的秦鳳路和熙河路。等金人真的來到時,汴京周圍幾乎看不到勤王軍馬的身影。
好在張叔夜是個聰明人,宋欽宗一看不好,傳給他一個手札,他立刻蒐集了三萬人又趕來了。他趕在金軍紮營之前的十一月二十二到達了汴京,一路上還與遇到的敵人交戰,殲滅了數百人。張叔夜從南薰門進入首都,參與了汴京保衛戰。
此外,位於長安的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範致虛也派兵勤王。由於事發突然,他派前鋒部隊先行,並抽出另一軍去保衛先帝的陵墓,自己也在趕來。
除了這兩支軍隊之外,剩下的就要靠首都原來的防禦力量了。但是,與金人在北方交戰的過程中,首都的衛戍部隊大部分已經被派到河北和山西的前線,且被金軍擊潰了,剩下的軍隊人數不僅不多,戰鬥力也不強。這些兵馬滿打滿算也只有不到七萬人,大部分是弓手。
(北宋汴京城簡圖)
負責防禦的殿前司只好將這七萬人分成了幾部分。第一部分,分出一萬人作為預備隊,這一萬人又分成前後左右中五軍,其中前軍駐紮在順天門(西城牆靠南的城門),左軍、中軍駐紮在五嶽觀(在南城牆內東側,南薰門和陳州門之間),這三軍由姚友仲統領;右軍駐紮上清宮(內城舊宋門內),後軍駐紮封丘門(北城牆東數第二門),由辛康宗統領。
第二部分,剩下的五萬七千人負責守衛城牆,分屬於四壁守禦。其中東壁守禦孫覿,西壁守禦安扶,南壁守禦李擢,北壁守禦邵溥。
在任命官員時,皇帝也表現出了濃厚的宋朝特色。四壁守禦官任命完畢,他又任命了總體負責的官員,其中孫傅擔任都提舉,是總負責人,王宗濋擔任副職的都統制,劉延慶、範瓊兩人則負責協調四壁守禦。
三天後,皇帝又任命四壁提舉官四人,擔任四壁守禦的副手。東壁提舉辛永宗,南壁提舉高材,西壁提舉張?,北壁提舉劉衍。又設立了守禦司,孫傅改為守禦使,王宗濋為守禦副使,郭仲荀、盧益為提舉守禦司十辦公事,也就是守禦司的辦事員。
這官制已經夠複雜了,但皇帝還嫌不夠,又任命劉延慶為提舉四壁,劉韐是他的副手。於是又加了一層官職。但這還不夠,每壁又從文武官員或者宗室中選擇一人作為同提舉,每一個城門從宗室中選擇一人擔任司啟閉,可以稱為門插官。另外,每個門又有不知道多少彈壓統制,以防止出現的混亂。
有人以南城牆為例,統計過能夠對南城牆進行指揮的宋朝官員,其中掌管四壁的都守禦是孫傅,提舉有李擢、郭仲荀、喬師中,統制有王燮、姚友仲,統制官有高材、範瓊、何慶彥、石可寶、李湜,其餘臨時派遣的統制、統領官不下十幾個。每一個統制下有三四個使臣、四五十個效用。每一個使臣每天的工資是八百文到一貫,效用三百文到五百文,充斥著官員的門生故吏。還有來鍍金的朝廷權貴及內侍們,不參與打仗,卻參與搶功。
官員多了,士兵太少顯然是不行的。除了正規軍,朝廷又招募了不少雜牌軍。京城裡應試的武舉人、太學生裡的主戰派,都被皇帝臨時授予官職參與守城。士兵則是從城內平民中選擇,找那些習過武的,編入部隊,派往前線。
金軍到來後還沒有開始進攻,汴京城內反倒先亂作一團。十一月二十五,京城的十一個城門,包括南薰門、陳水門、固子門、萬勝門、西水門、封丘門等,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到底是誰縱火,已經無法查證了,很可能是城內趁火打劫的人。
大火發生後,引起了城內官員的恐慌,於是一場大規模搜捕奸細的運動就此展開。同時朝廷禁止百姓登城,搜捕時也連累了不少無辜。這場搜捕又引起了更大的混亂,一批勇武的群氓將太尉辛康宗殺掉。直到將為首的五人抓起來腰斬了,才平定了民亂。由於軍隊不夠,皇帝還得藉助這些人的幫助,只好又廢除了百姓不許上城的命令,同時又開始招募那些市井閒人參軍。
招募市井人士的職責交給了兩個宰執級官員。其中宰相何?負責招募各種奇門遁甲人士,建立了一支叫作“奇兵”的部隊;樞密院孫傅招募忠義人士。在他們的招募下,大量的商人、無業遊民、能人異士都加入了宋軍。這些人中最著名的一位叫作郭京,他聲稱可以撒豆成兵,遁形。他投入到何?帳下,引得人們一片歡呼,彷彿看到了救星。
到了十一月二十七,金軍發動了第一次襲擊,攻擊的地點是東城牆的汴河下水門通津門(也叫東水門)。在第一次汴京保衛戰時,金軍由於駐紮在西北方,所以主攻點放在了北城牆和西城牆,這兩個地點沒有太多薄弱環節。守軍最怕的是東城牆,這裡的新宋門外有一個叫作樊家岡的地方,護城河比較狹窄,是城防最薄弱的地方。但第一次汴京保衛戰金軍放過了東城牆,對南城牆也沒有太多騷擾,甚至南城牆的城門一直在開放,人們還可以進進出出。
第二次汴京保衛戰,由於斡離不駐紮在了東北方,他第一次攻城就選在了東城牆,這就讓城內官員更恐慌了。
不過第一次進攻並沒有取得進展,範瓊擊退了敵軍,焚燒了金軍的營地,進攻暫時被擱置了。
閏十一月初一,金軍再次攻打廣濟河的下水門善利門,統制姚友仲率領一千五百神臂弓前去援助,再次將金軍擊退。
到這時,雖然進攻地點有變化,但金軍的進攻和宋人的防守仍然是按照第一次圍城戰的套路進行,只要皇帝下決心防禦,汴京圍城戰仍然有可能以城門堅守和勤王軍的到來為結局。
但就在這時,一個與第一次戰爭完全不同的因素出現了,並且將成為決定整個戰爭走向的關鍵,它不僅使得宋軍守城的難度加大,也讓宋欽宗和他的大臣們從心理上徹底崩潰:粘罕的西路軍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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