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可能復興昔日羅馬帝國的榮光的。儘管他們曾經嘗試過這麼去做,但最終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在拜占庭漫長的歷史上,類似的嘗試或者說想法是一直存在的。結果為拜占庭最後的滅亡,打下了積澱。
如要用一句話給拜占庭帝國下定義的話,比較合適的描述就是:一個用三大洲資源養活君士坦丁堡一城權貴的畸形帝國。
歷史上,自從拜占庭帝國成為羅馬帝國的首都後,就迅速成為了超越地中海地區其他城市規模的超級大都會。但這些都是建立在羅馬帝國集權化日益加深,對各地區資源榨取日益慘烈的基礎上的。羅馬人選擇君士坦丁堡建都,本意也是如此。因集權化程度的加速,讓義大利的城市都不再方便迅速補充從東方來的財富。過去用西西里和埃及就能夠養活羅馬城,現在卻已經不夠填補整個西部帝國的虧空。
所以拜占庭的建都和羅馬集權中心的東移,本質上就是羅馬皇帝給自己的超級政府尋找到了非常舒適的避難所。用君士坦丁堡控制地中海東部與黑海地區的大部分資源,把首都本身變成皇帝的保險箱。既可以弱化周邊省份的不忠行為,也可以在遭到強敵入侵時,更從容的“丟車保帥”。
在這個基礎上,你很難看到羅馬帝國恢復榮光的可能性。因為羅馬帝國的輝煌,是建立在共和國數代人努力建立的國際化秩序基礎上的。這個羅馬世界,並不要要求臣服或忠於羅馬的地區,一定要完全接受羅馬人深入基層的控制。只要繳納給羅馬軍隊以足夠的稅賦,其他事情都可以自行處理。
雖然有不少具有野心的政治家,會要求派駐海外,控制一些身份。但更多時候,反而是當地的精英希望主動加入羅馬,以便讓自己升格為羅馬貴族。這些地方的城市中產,也非常希望自己擁有羅馬公民權地位,自然也比較認可加入羅馬共和國或帝國。
只是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之後,羅馬本身的內部政治生態也就出現了崩壞局面。尤其是當皇權開始集中,越來越多的政客都必須用攀爬權力頂峰的方式來為自己某得利益。否則可能是連既得利益都無法保住。上位者也對地方愈加管控,不希望地方勢力像以前那樣具有高度的自主性。這套邏輯最終促成了拜占庭帝國的誕生。拜占庭帝國不再擁有支撐當年羅馬盛世的社會、文化和軍事基礎。甚至在帝國整體性動遷而西部徹底不再自己手中以後,任何原本都已經開始以羅馬公民自居的人口基礎也沒有了。這讓拜占庭帝國必須不斷用還能控制的經濟資源去不斷招募外籍僱傭軍和本國境內的地方軍閥。而為了維持日常的基本治安與防務需求,還必須保留大量戰鬥力低下的地方駐屯部隊。這讓帝國的軍費開支一直高居不下,可以用來禦敵的軍隊卻越來越少。
但在收入可觀的時期,很多拜占庭君主還是會以恢復羅馬作為“政治正確”,發動對西部帝國領地的戰爭。最大規模的一次,就是6世紀的查士丁尼再征服。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在某個瞬間,真的是差點恢復了羅馬人的環地中海大帝國。但因為缺乏基礎與後遠不及,終究丟掉了大部分成果。反而是便宜了厲兵秣馬的波斯人與黃雀在後的阿拉伯穆斯林。
帝國的駐外部隊,則繼續會在義大利等地打著永無休止的消耗戰。經過了500年的掙扎,才不得不面對喪失義大利南部與西西里島的事實。這時候的拜占庭帝國,已經因為長期的戰爭而被過度透支了國力。加上各種蠻族的入侵,讓帝國的疆域變的千瘡百孔。
這種過度消耗,最後也反過來影響了君士坦丁堡本身的資源汲取。當敘利亞、埃及、西西里、安納托利亞甚至是克里米亞都已經被丟掉。君士坦丁堡的超級城市規模與集權官僚群體,如何養活自己?是靠被首都長期弱化的希臘本土,還是寄希望於經常被蠻族洞穿的多瑙河以南?又或者是朝不保夕的特拉比松山區與塞普勒斯島?
拜占庭人也因為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幻,一直無法調整自己的視野與心態。他們不懂得如何同周邊的任何勢力進行很好的合作。經常兩面三刀,卻自以為獲得了短期利益。結果還是被其他國家與族群,漸漸看清了本質。1204年的第四次十字軍東征,就是對拜占庭恢復羅馬夢想的最後打臉。
哪怕是到海對岸建立尼西亞帝國的拜占庭後裔,依然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輸在什麼地方。所以,帝國儘管又苟延殘喘到了1453年,實際上希望早就被他們自己給斷送了。哪怕大家都只有一隅之地,也要先為誰是老大而爭鬥的你死我活。這樣的一群人,要能復興帝國就實在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