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敢於直諫“殿上虎”氣節凜然“真鐵漢”

由 童豔紅 釋出於 經典

劉安世像。簡仁山 作

明代崇禎年間,當地人民在梅州古城北門城樓上建“鐵漢樓”以示尊敬,圖為《梅縣大觀》中的鐵漢樓舊照。肖文評 攝

●郭珊 黃楚旋

封建王朝中,有句這樣的話:“伴君如伴虎”,意即在皇帝身邊任職非同尋常,一不小心便可能惹禍上身。特別是肩負規諫皇帝、糾彈百官重任的諫官,如何在權力中樞永葆凜凜氣節和磊落胸懷,堅持忠言直諫、不辱使命呢?

或許,人們可以從北宋著名諫官劉安世(1048–1125)的身上找到答案。《宋史·劉安世傳》有載,他當面向皇帝彙報奏議、爭論政事時,遇到天子盛怒也絲毫不懼,而是手執書簡,靜立一旁,等其怒氣稍減,再行復奏。因此,劉安世被尊稱為“殿上虎”,眾人無不敬畏。

劉安世登上歷史舞臺時,已是北宋後期。宋神宗時期“熙寧變法”所引發的新舊黨爭,逐漸偏離了掃除積弊、謀求中興的初衷,淪為不同派系之間爭權奪利的慘烈內鬥。而劉安世一生恪守一個“誠”字,為人誠實忠信,廉正剛毅,不為利益輸送所籠絡,不為強權威逼而屈服,因觸怒權臣而不斷遭到貶謫。北宋官場人人避之不及的“八州惡地”,劉安世就因貶官去過其中七處。在梅州(今廣東梅州),他甚至一度遭到暗殺的威脅,卻仍舊淡看生死,巋然不動,贏得了蘇東坡口中“真鐵漢”之讚譽。

以“誠”立身 言行一致

劉安世,字器之,號元城,出生於大名府元城(今河北大名)一個仕宦家庭,父親劉航與司馬光是同年進士,曾任虞城、犀浦知縣,寬猛並用,頗有治績。劉航曾受朝廷派遣前往西夏冊封西夏國主李秉常,凡是按例贈給使者的寶帶、名馬,一概推辭不受。回朝後,他在《御戎書》中解釋稱,自己恐為對方的豐厚饋贈所誤導,故而“不可不戒。”

受父輩影響,劉安世年少時即“持論已有識”,他時常發表對政事的看法,頗有見地。歷任四朝高官、出將入相的北宋重臣文彥博常召劉安世問事,劉安世均從容應答,例如談及“熙寧變法”時,他建議去其所害、興其所利,深得文彥博賞識。

熙寧六年(1073),劉安世登進士第,但出人意料的是,他選擇了辭官不就,跟隨當朝宿儒司馬光潛心修學,數年後才出仕為官。求學期間,劉安世曾向老師請教立身行事的要訣,司馬光以一個“誠”字作答,並教導他從“不妄語”(不說假話)開始。(參見《宋史》本傳)

不說假話,聽起來似乎並非難事,但初涉仕途的劉安世卻發現,日常所行與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元豐年間,劉安世調任洺州(屬河北西路,今河北永年一帶)司法參軍。當地有一個臭名昭著的貪官,轉運使吳守禮有意稽查此人,向劉安世詢問意見。起初,他謊稱不知情,隨後又內疚不安,深感自己沒有誠實以對、愧對司馬光的教誨。此後,劉安世愈發謹言慎行,七年後才真正悟通“誠”的含義,達到了“言行一致,表裡相應”,從此“遇事坦然,常有餘裕。”(宋·韓瓘《劉先生談錄》)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司馬光所倡導、劉安世所篤行的“誠”,可被理解為一個人內心坦蕩、滌除私念,方能秉公執事、堅守正道。值得一提的是,劉安世對自己的恩師同樣報之以“誠”。元祐初年(1086),宋哲宗年幼,高太后垂簾聽政,以司馬光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司馬光入相後,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而此前逢年過節常來問候的劉安世卻音訊全無,更不因為自己是新任宰相曾經的得意門生而刻意親近、有所企圖。

正因如此,司馬光以劉安世“才而自晦,願而有立,力學修己,恬於進取”(謙遜內斂,恭謹堅定,德才兼備,安分守己)為由,推薦其充任館閣之選(宋·司馬光《傳家集》)。元祐三年(1088),劉安世又在呂公著的推薦下,出任右正言一職,自此躋身諫官之列。

公正廉明 盡職盡言

《晉書》有云:“古之君子,入則致孝於親,出則致節於國。”諫官職責特殊,一旦觸忤權貴,禍殃立至,甚至累及家人,那麼何以兼顧“國”與“家”、“忠”與“孝”呢?

劉安世在接到諫官任命之初,就曾為此憂心,一度打算以照料母親的名義請辭。這時,劉母告訴兒子,諫官為“天下諍臣”,得到這個職位的人,不惜性命也要報效國家,倘若以後獲罪流放,無論遠近,她都願意跟隨左右。母親的深明大義對於劉安世欣然領命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也成為他日後敢於“面折廷爭”(當面指出他人過失,在朝廷上據理力爭)的勇氣之源。(參見《宋史》本傳)

“法之所行,自貴者始。”劉安世存世的奏疏中,許多都與抨擊達官顯貴有關。北宋中後期,朝中高官舉薦子弟親友“走捷徑”把持要職的現象蔚然成風,劉安世多次上奏表示反對。他聲稱,如果朝廷繼續不加分辨地擢任官員們推薦的人選,不僅會敗壞吏治,使得官場風氣更加浮躁,還會助長以權謀私的覬覦之心,最終損害國家利益。因此,即便是對文彥博等“耆德魁舊”(有道德學問的年長舊臣)授予親戚官職之事,他也一律據實上奏,彈劾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