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張慶秋為200餘位烈士艱辛立傳――
銘刻 讓我為你寫下輓歌
本報特約記者 陳 豪 通訊員 張潤澤
在第80集團軍某旅的旅史館內,一張用紅筆密密麻麻標註的地圖引人注目。南昌、三灣、古田、百色……一個個紅色的地名,聯結成一條別樣的“長征路”。這條路線的跋涉者,就是張慶秋。
63歲的張慶秋已從部隊退休多年,但他仍經常到旅史館擔任解說員。並且在過去的30年裡,他循著這條路線,為一個個長眠他鄉的烈士找到回家的路,為一個個不知生平的烈士找回失落的證明。
一張字條,一個承諾
無論走多遠,都有出發的起點。張慶秋的起點,是一張字條。
記憶回溯到上世紀80年代邊境的那場戰事。一場戰鬥結束後,時任某師宣傳科副科長的張慶秋和戰友一起整理陣亡烈士遺物。在一包血跡斑斑的“大重九”煙盒裡,他發現一張字條,上面沒有署名,只是端正地寫道:“親愛的戰友,謝謝你幫我收拾遺物,請抽菸!”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上戰場的。”從前線返回後,張慶秋揣著在那場戰鬥中犧牲的烈士名錄和字條,花了近5年時間,核對上千個線索,終於查出這位烈士的姓名。當他把已經磨破邊角的字條轉交給烈士家屬時,看到他們感激與傷心交織的表情,張慶秋的心怎麼也無法平靜。
其實從前線撤回後,他就在參與善後工作中發現,不少烈士只留下寥寥數筆的記載,有的連名字都無法確認,更無法聯絡家人。
為英雄樹名,為烈士立傳――心被刺痛的張慶秋開始了一個人的長征。
“一場戰鬥中,潘加前為掩護戰友,獨自迂迴到側翼牽制敵人,不幸負傷犧牲……”這是去年該旅史館一角新懸掛的烈士潘加前的事蹟。他是張慶秋“立傳”的第206位烈士。
2015年,他參加“重走紅七軍長征路”“老山行”等活動,探訪29處遺蹟舊址,完善17名烈士的生平事蹟。
記者翻開張慶秋的筆記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記著:
採訪江玉平烈士的戰友吳旭得知,江玉平雙腿被炸斷後,依然向著衝鋒的方向爬行數百米,直到流乾最後一滴血;支前邊民李長鋒介紹,烈士王忠不僅作戰勇敢,還經常主動請戰,先後35次冒著槍林彈雨搶修線路……
“我們應該讓後人知道他們的故事,而不只是留下一個個冰冷的名字。”採訪中,張慶秋的眼角始終溼潤,說他最大的心結是,還有很多烈士執行任務特殊、見證人少,很難找到他們的有關資料……
一面捨棄,一面堅持
1993年,已任科長多年的張慶秋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提職擔任人武部政委;二是部隊籌建史館,缺一個館長。
按說,這是一道不用費思量的選擇題。可他的選擇出人意料:擔起創辦史館的“閒差”。他的理由也很簡單:那麼多犧牲的戰友身後無名,我不能走。
20多年來,他一趟又一趟地遠行,尋找烈士散落各處的事蹟,然後沒日沒夜地鑽進史館整理資料,一筆筆寫下來編撰成冊。
那年深秋,得知所在部隊的前身――紅34師師長陳樹湘的遺骸被發現後,他連夜啟程從渤海之濱奔赴三湘大地。
由於旅途勞頓,在從湖南長沙趕往道縣的班車上,他舊疾復發,幸虧同車乘客及時把他送到醫院才撿回一條命。妻子李雲蘭聞訊趕往道縣,可人還在火車上,就收到張慶秋提前出院又出發的訊息。
兩年後,陳樹湘的銅像在旅史館揭幕,看著一茬茬官兵駐足於銅像前,緬懷這位負傷被俘後絞腸自盡的鐵血師長時,張慶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顆初心,一腔熱血
如何讓英烈的血脈代代相傳?這是縈繞在張慶秋腦海中的另一個命題。
“一個士兵是一座山峰,一支雄師是一道長城……”2003年,張慶秋所在部隊面臨精簡整編,不少官兵心存忐忑時,張慶秋寫的一首歌曲被口口傳唱。
如今,這首歌被確定為該旅的旅歌,多次伴隨著執行任務的官兵走出國門,唱響在南蘇丹朱巴維和的紅土地上、唱響在印度浦那競技的穆拉河畔、唱響在俄羅斯聖彼得堡比武的綠茵場邊……
歲月流轉,曾經步履匆匆的身影,如今已有些蹣跚。張慶秋用穿行大半個中國的足跡,為200餘名烈士寫下300餘萬字的生命輓歌,其中30多位烈士的事蹟,被收入《中國人民志願軍英模功臣烈士英名錄》《光照千秋》《老山魂》等書。
如今,張慶秋不僅學會使用電腦,而且開始在網上講述戰鬥故事、追憶戰鬥英雄。他變得更忙了,由於還不太熟悉打字,一篇文章常常要敲到深夜。但他說,能讓更多人瞭解英雄的故事,他感到很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