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是真的恨我的父親,而我後來學了很多心理學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治癒我對我父親的恨。
我父親對我說的最多的是“我老了不用你管,死了不用你埋,我有兒子”。
從小到大受到的語言暴力
我出生在中部城市的農村,我的父親重男輕女的思想特別嚴重,所以我媽媽冒著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風險,在我之後的第六年生下了一個弟弟。據我母親說,我父親從小到大從來沒抱過我,甚至都沒多看我一眼。
生出來看我是個女娃,父親就從未沒抱過我。
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父親會罵我“你個賠錢貨”“你個豬腦子”……生我的時候父親在農村已經屬於晚育了32歲,如果我不是老大,家裡怕以後不能再生,我出生都差點被我父親遺棄(我那個年代村裡丟棄了很多女嬰),從小就是被我父親謾罵羞辱長大的,
若不是我媽文化素質高,堅持讓我讀書上了大學,早在小學畢業就被我父親以家境困難為由逼著輟學了,我爸原話我還記得,他說:“長這麼大了,可以賣了。”
我從小學習成績很好,但不管我拿多少獎狀回家,我的父親都不會正眼看一眼,要麼就是語言攻擊“這有什麼用?”,我為此更加努力想得到父親的表揚和重視,而這一刻直到我父親去世我也沒等到這一天。
無數次的心灰意冷後,我讀大學就想辦法選了個很遠的城市,我想遠離我的原生家庭,逃離我的父親,因為無數次的被父親罵“養你有什麼用”,而直到我大學畢業的年紀,都還會被我的父親謾罵掌摑,原因是家裡新房喬遷辦喜酒我將公雞買成了母雞“買個雞都買不對,你有什麼用?”。
後來大學畢業工作很多年我基本沒有和我父親聯絡,他也從不過問我的工作、感情和生活,而我的感情更是一團糟,
我似乎終其一生的在每一段感情中想找到“父愛”的影子,然而註定這樣的感情只會讓我受傷
,我卑微地努力討好每一段感情,就像我曾經那麼那麼努力討好我的父親一樣,期望得來的是珍惜和表揚。
再後來好幾年我放棄再進入感情,我加入禪修營,我報很貴的心理學課,我給不同的家庭做情感輔導,我寄希望於以此能修復我這一生來自於父親的創傷,
我跟我的學生們說“要和原生家庭和解”,可我自己內心卻始終有一片不能觸碰的傷疤,揭開就痛,一提就發瘋
。無論我明白多少心理學理論,我終究無法放過這個受傷的自己。
此生我再也不能叫“爸爸”了
命運總是捉弄人,還沒等我足夠理解人生,就發生了人生的重大變故至親生死兩隔,而我與父親當面和解的那一天此生永遠不會到來了。
我30歲那年,我父親62歲。那時我還未結婚生子,我正在整理學生們的資料,接到我母親的電話說我父親發燒了好幾天,讓我回家一趟帶父親去省城醫院看病。我和我弟弟都回家了,去了大醫院檢查說是“肺結核雙肺纖維鈣化”,已經無法修復了,也無法做手術換肺,只能靠保養為主,聽天由命。
從我回家到我父親去世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裡我們還是彼此沒有好臉色,說實話我那時候從沒想過“死亡”這件事,我覺得不過是發燒嘛,肺有問題嘛又不是癌症,怎麼會死呢。
那是此生最漫長的一個月,一如既往地彼此冷漠疏離,不同的是父親沒力氣再打罵我了,他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安靜地喝著稀飯,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我就送飯,他就吃飯。有一天他突然和我說了一句“不用怕,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的,我老了”……
醫生說肺結核有高度傳染性,我沒法靠近我父親,當然那時候的我也沒有想靠近我父親。
到我父親去世的那一天,這輩子,我都沒有和我父親擁抱過,一個也沒有——這是我這輩子最遺憾最傷痛的事,甚至我從未有過和父親的合影
。
我父親沒有給我留任何遺物,他只交代了我母親讓我弟收好一些他在乎的東西。
我手機裡沒有任何我父親的照片,此生我唯留有父親一張黑白證件照,那是他去世後我從他和母親的結婚證上悄悄摳下來的,再無其他遺物。
我和父親遲到且再也聽不到的“和解”
然而,現在我還經常夢見我父親,想起來還會哭,想起我和父親認識的這30年時光,沒有美好的回憶,沒有死後的念想,我和他這輩子的父女緣分到底還有什麼?
到後來我結婚生子,母親一個人孤獨,時常和我回憶父親,
她說“你的父親不是個溫暖的人,但一定是個負責任的人”。生在農村,母親沒有收入來源,全靠我父親一人勞作,沒有外債供出了我和弟弟兩個大學生,蓋了兩棟房子,讓我們全家風雨有遮棚。
母親批評我說,到死我都在記恨父親這是不對的,為人子女不應該逆天,父母就是天,不管多大的怨氣,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啊。
事實是雖然他嘴上不同意我上學讀書,一直罵著“是個賠錢貨,還不如早點賣了”,但終究是順了我母親的意,含辛茹苦供養擔負我大學畢業,這一點我應該感恩,要知道千禧年初的農村供養兩個大學生可是拼了命的難啊,不像現在農村日子相對好過些。
我的爺爺在我父親兩歲時就去世了,我的奶奶隨後就帶著父親和小叔改嫁了,
父親小學畢業後就開始給人做工養活自己,也幫著照顧家裡生計,他一生勤勞,吃遍了人間疾苦,重男輕女也不是他本意
。母親勸我放下對父親的恨意,母親說因為父親沒有經歷過“父愛”,他更加不會懂得應該怎麼表達愛我,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父親只是不懂表達,乾脆裝作不在乎,怕一張口就是謾罵,所有的愛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嫌棄。
隨著他去世後的這些年,我經歷結婚生子,經歷家庭的關係,看著學生們經歷不同的家庭故事,
感慨為什麼每個人的成熟總是來的有些晚,或許要經歷至親的骨肉分離,才懂得真正的心智成熟,又或許有些過往一定要經歷死亡才會重生
。可是,我現在的心智足夠理解父親多災多難的一生,我卻永遠等不來和父親說“謝謝”了。
所謂“子欲孝而親不在”,應該是人世間最大的遺憾了。我們應該學會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以後才後悔。
我的父親一生不善言辭,可為了我們一家操勞一生,默默付出,一生風雨,生命的最後時刻全身都很痛了,父親都沒哼過一句苦,只是沉默地扛住。
我的父親已經盡他一生盡他可能給了我最好的了,
若不是我父親付出一生用生命托住我和弟弟,我此刻應該或許在村口的路上放牛,或許在暗無天日的黑工廠打工,或許在某個家庭帶著幾個娃撿垃圾?
我悔恨自己和父親嘔氣一生,痛苦了父親也害了自己,這是我到現在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我多想當面和父親說一句“您辛苦了,對不起,謝謝您”!
#父親是孩子永遠的偶像#
#【閃光時刻】主題徵文二期#
#新作者扶植計劃.第二期#
@居小滿
西塔療愈師,瑜伽RYT註冊認證,傳遞快樂美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