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劇照,餘秀華在老家湖北橫店村。
我已經很久沒有給你寄過東西了
那些廉價的小東西,狗尾巴草一樣
落在你辦公桌上
多像一種心懷不軌
幸好是你。不然這人間哪配得上
一個女人的心懷不軌
這幾句詩摘自詩人餘秀華的《我還是想》,寫於2019年4月6日,被收錄在新版的《月光落在左手上》。五年前,帶著“農婦”“殘疾”等標籤的餘秀華憑藉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橫空出世,不但成為年度詩人,還讓一度冷門的詩歌也火了一把。此後幾年,餘秀華出詩集、散文、小說,上電視節目,在網路上“怒懟鍵盤俠”……熱度不減。成名給餘秀華帶來了重新選擇人生的自由,似乎也為她的生活增添了一些喧囂。餘秀華一直生活在老家湖北橫店村,鍾祥市為她建造起了一座“餘秀華文學藝術館”,成了景點,她心情不好時偶爾去住。
前段時間,餘秀華又上了幾次“熱搜”,在一段流傳得很廣的影片裡,餘秀華情緒低落,略帶苦悶地和記者討論近期“愛而不得”的苦戀經歷。當記者問,是否願意用詩歌才華換一個健康美貌的身體時,她立刻回答道:不願意。“為什麼不能兼而得之呢?”影片裡,她目光堅定,吐出了這句反問。
不久前,在北京見到餘秀華,她表示心情已經好多了:“這次差點沒走出來,不過我覺得我的生命力還行,能承受得起。”像她之前在微博上承諾的那樣,她收拾好心情,畫了豔麗的妝來到北京宣傳新書,“那個影片裡的我太不修邊幅了,這個眉毛是我在荊門市紋的。”黑眉、紅唇,加上爽朗的笑聲和敏捷的思維,在人間“搖搖晃晃”行走的餘秀華有一種開闊的氣勢,很有感染力。
談到新版詩集裡收錄的新詩,餘秀華坦言,新詩的數量並不多:“寫得少了,沒怎麼寫,因為沒有新意,所以就不愛寫了。”這幾年,餘秀華的生活發生了許多改變,外部環境也在變:荷塘、山岡、田野、麥田、老屋……那些她曾經在詩歌裡白描的鄉村景象,隨著新農村建設的進行,都已蕩然無存。家裡的土地上蓋了新樓,不需要再幹農活了。“不需要勞作之後,這方面的經歷就沒有了,只有去做這件事的時候才能獲得體會,不做就沒有了嘛。”餘秀華解釋自己少寫新詩的一個原因。不過,故鄉的變化並沒有讓餘秀華形成太多“鄉愁”,這一點她想得很清楚:“生活方便了呀,衛生條件好了。進步就意味著失去。”
“愛”一直是餘秀華詩歌中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她曾說,想在接下來的寫作中少寫一些表達“愛”的詩,不過這個想法似乎落空了,“我看我是做不到了,之前說的很多話都不能算數了。”
新版詩集裡收錄的新詩,也幾乎全和坦蕩熾熱的愛慾相關。《下著雨的春夜》裡,她寫一個女子的情思,“在這樣的下午,喜鵲鳴叫在樹梢上/彷彿慶典你曾經來過/彷彿慶典我在你的注視裡/再一次投胎為人/夜晚來臨,我沒有了:白天的熱烈/像一條蛇,等你打我七寸/我不知道等待的我一次粉身碎骨/還是一次脫胎換骨。”《你的眼睛》裡,她寫在愛人的眼裡彷彿能看見星芒的幻覺:“此刻,我化身為魚,為只為不在這斑斕星辰裡/受溺亡之苦。”“提筆就是這些玩意兒,我都覺得自己有點變態了。”餘秀華似乎並不滿意自己跳不出“愛”的框架,不過,她也說:“詩歌對我來說還是詩歌,不是什麼生命啊那些大的東西,就像會唱歌的人透過歌曲來表達自己,會跳舞的人跳舞。詩歌是我表達個人思想的形式。生活好了才能寫作。”
今年,餘秀華和家人在家,過得很平靜。寫東西零零散散,讓她有點兒苦惱,但寫詩對她來說不是工作,她的心態很好:“我從來沒有把詩歌當成謀生手段,只是它很偶然地成為我生活的保障。寫不出來就不寫。擰著幹,幹不過就要放過自己。”當被問及是否有對“過氣”的擔憂時,餘秀華笑了:“過氣就過氣了唄,我聽了也不會傷心,這很正常,各領風騷三五年嘛,根本不在意。只要我不為生活的那些破事痛苦,我都覺得是好日子。”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人氣會過,才華不會過。”
來源 北京晚報
作者 曾子芊
流程編輯:王夢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