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雅
編輯|彭孝秋
一艘載有約4000輛汽車的巨輪在大西洋燃燒了整整一週,橡膠燃燒的味道瀰漫在葡萄牙境內。這則突發訊息引發行業高度關注。
按照該船經理MOL Ship Management提供的最新訊息顯示,“該船仍在在著火,但最初的打撈小組已經能夠登上Felicity Ace進行冷卻操作。目前為止,船隻保持穩定,沒有船隻漏油的報告。”
這艘懸掛巴拿馬國旗的巨型汽車運輸船Felicity Ace於2月10日從德國出發,本應在23日開到美國羅德島州港口,但16日卻在亞速爾群島西南約90海里處的大西洋航行時開始起火。
巨型汽車運輸船Felicity Ace資訊
航運風險在現代文明中仍是不可忽視的因素。據悉,這艘Felicity Ace巨型汽車運輸船上載有大約4000輛汽車,其中有3965輛屬於大眾汽車集團旗下品牌大眾、保時捷、奧迪和蘭博基尼。保時捷已確認他們的汽車中有1100輛在船上,賓利的數量也有189輛。按照風險分析集團羅素的預測,Felicity Ace幾乎可以肯定為全損,船上貨物的總價值估計為 4.38億美元。
目前,火災發生原因還未知曉,但船上存在的大量電動車電池,確實增加了滅火工作難度,這也是國際航運史上首批遭遇電動車在貨船上大量起火的案例。
荷蘭專業救援公司Boskalis表示,電池的存在使火勢擴充套件迅速,而且不能單單用水來撲滅。就連去年將卡在蘇伊士運河的“長賜”號貨輪成功拖出的傳奇救援團隊SMIT Salvage也接手了這單業務,不過他們也表示,電池起火具有特殊性,所以救援團隊也說不清楚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火勢徹底撲滅。
毫無疑問,疫情發生之後,全世界都在面對著不穩定和不確定性的風險增加,遠洋運輸所面對的挑戰更遠遠超出了大陸居民理解——這次事故不僅給已不平衡的全球供應鏈加了重碼,還側面反映出了藏在海上貿易量積極數字背後的錯位問題。
Part 1 .海運事故引發蝴蝶效應海運事故影響並不只是數字展示的那麼簡單,其產生的連鎖效應往往會波及到更多關聯方。這並不是汽車運輸船第一次出現的海運事故,對比來看,2019年Golden Ray汽車運輸船離開美國佐治亞州不倫瑞克港、在聖西蒙斯海峽擱淺時,也承載著4100輛汽車,那次意外耗時一年半才打撈完成,確定的貨物總損失估計為1.42億美元。
另一更廣為人知的是去年蘇伊士運河世界大堵船事件。彼時,一艘長度相當於四個足球場之合的巨型集裝箱船“長賜號”在埃及蘇伊士運河擱淺了一週,這導致佔海運貿易14%、這個世界上最繁忙的貿易航道之一癱瘓,其他貨船不得不增加約2000海里航程、約30萬美元的燃料成本改道好望角,而整個海運的物流網路也因此發生了近數月擁堵和延誤。據法新社說法,這次擱淺造成了420艘船、數以十億美元計的貨運受阻。
新冠疫情、堵船事件、港口停業一系列黑天鵝事件都拉高了海運的供需錯配問題,這種斷裂感也拉高了原油價格、外貿消費品價格、船員勞動力成本,並衍生出了更大的海洋環境汙染等等。所以,表面上看是一批光鮮亮麗的數字,難以用數字說明的問題卻在悄然增長。
從資料來看,海運貿易在過去20年中的複合年增長率為 2.9%,2021 年增長至4.3%左右;即使經歷了蘇伊士運河意外擁堵事故,2021年總體收入仍達63億美元,比前一年增長了12.8%;全球第二大集裝箱巨頭丹麥馬士基航運公司去年全年營收增長了55%至618億美元,息稅折舊及攤銷前利潤(EBITDA)增長兩倍,達到 240億美元。
船舶數量和運力也在持續增加,2020年,全球商業航運船隊增長了3%,其中集裝箱船的訂單數是過去20年來最高,船東和運營商在努力應對船舶供應緊張,也在購買更多二手船,這是價格上漲的主要原因,所以——海運的資源持有者們在去年被認為賺的盆滿缽滿,但實際上,危機感卻被逐漸拉大。
船型分佈
Part 2.規模經濟倒逼集裝箱船大型化首先就是大船大損問題,全球最大金融服務集團安聯保險在2021年度海運安全報告中就提到,船隻越大,風險越大:“特別大的船隻會帶來一些特殊風險,特別是對事故的處理更加複雜和昂貴,用於處理大型船舶的港口設施和打撈裝置是專業的、有限的,而打撈和殘骸清除作業也更昂貴,而且往往仍是未知領域。”
這份報告也對此給出了準確資料:表面上看,2020年全球航運事故數由前一年的2818宗下降至2703宗,但爆炸、起火事故數達到四年來新高的10起,2020年集裝箱丟失數量也增加至3000個以上,該趨勢中2021年預計延續。
大型化趨勢的原因是船東可以實現規模經濟。當船越大,單個集裝箱運輸成本就越低,對於週期性極強的航運業來說,成本控制非常嚴格,大型船隻可以依靠節能和人工費用的減少來降低成本。按照《了不起的中國製造》欄目披露,一艘8000TEU集裝箱船的運輸成本比兩艘4000TEU的集裝箱船低10%~15%。也就是說,集裝箱船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進入超大型化的時代,短短20年的時間裡船體容量擴大了近5倍,單個集裝箱的運輸成本下降了40%~47%。
所以,即使超大型集裝箱船一直是世界上公認的高技術、高難度、高附加值船舶之一,但用於遠洋運輸的集裝箱船一直朝著大型化方向發展。
20世紀70年代時,世界上最大的集裝箱船載箱量大概只有3000TEU左右(Twenty-feet Equivalent Unit,是以長度為20英尺的集裝箱為國際計量單位);2006年,這一數字就達到了15000TEU;而今天,21000TEU的集裝箱船已航運界王牌。按去年最新資料,載重100總噸及以上船舶達到9.98萬艘,2021年1月的運力相當於21.3億載重噸。這意味著過去15年,集裝箱船的裝載能力就已經翻了一番。
圖源網路,集裝箱船的大型化趨勢
運力提升的同時也要有更多安全考量,比如船的長度不能太長,不然船舶中部就有可能出現彎矩超過鋼材的極限值;再者貨物不能分佈不均,兩頭重中間輕的配置也有可能出現中間折斷問題。
大型化趨勢和更大的損失相伴而生。大型船隻發生單次意外的損失程度,就會造成沉重打擊。所以,本身目的在於規模經濟、成本降低的大型化趨勢,只有在提高安全性和可靠性的前提下才能奏效,不然則是更大的損失問題。安聯全球企業與特殊保險部(AGCS)的高階海洋風險顧問Nitin Chopra就表示,大船具有特定風險,突發事件處理成本和難度陡增。
Part 3.後疫情時代,看不見的海上問題除了大船大損之外,另一值得重視的海上風險則是火災問題。此次Felicity Ace起火的事件,更讓一個新問題浮上水面:在電動汽車滲透率不斷提高情況下,應該選擇什麼樣的運輸方式,才能確保其安全性。
實際上在過去一年中,小型集裝箱火災事故和險情幾乎是不間斷髮生的。挪威海事保險商協會(Cefor)資料顯示,2020年平均每兩週發生一場火災。這同樣會對整體航運物流業造成影響,明顯的問題就是誤報貨物問題很難梳理和解決,而越來越多的小錯誤串聯起來,給海運工作帶來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千頭萬緒。新能源的使用也需要面對新的運輸問題,電池運輸方式的選擇或將提上議程。
此外,在海運事故另一面,同樣值得注意的還有困在海上回不了家的海員。新冠疫情發生後,百業停下腳步的時候,物流卻從來不能間斷,海員必須持續運送食品、醫療用品、燃料和其他必需品,以此保證供應鏈的鏈條流動性、商業世界的川流不息。
但為了應對疫情,各地港口對下船實施了封鎖,所以此前每個月進行的船員更換暫停了下來。這導致大量海員在長期服務後得不到更換或無法離職回國,不得不延長在船上的服務期限。根據國際海運公會最新估計,由於國際航班短缺和防疫政策,目前仍有大約25萬名海員滯留海上,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合同期限。
這種滯留情況在疫情發生兩年的時間裡不斷惡化。2021年5月,航運業釋出了《關於海員福利和船員更換的海王星宣言》並有600多家公司和組織進行了簽署,但資料上看並沒有好轉,合同期滿後仍滯留在船上的海員比例從2021年5月的5.8%上升到8.8%,在船上時間超過11個月的海員比例從0.4%上升到1.0%,這個時間維度是《2006年海事勞工公約》規定的最長期限。
人類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休止符存在的更大意義是給到更多思考空間,並迎接下一階段。但並非一切生態都有休止符,正如川流不息的商流和時時不停的物流。不斷向前的同時,尚未解決的海運問題正如一張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