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 陸向陽]冬天來了

冬天來了

作者：陸向陽

當肆虐的寒風凶神惡煞般撕扯去柳樹的最後幾片枯葉時，12月7日，我感覺冬天終於來了。

昨晚朋友從武威市區發來下雪的影片，街道樓宇和樹木靜默著，銀裝素裹，朋友唏唏噓噓地告訴我“好大的雪啊，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了一整天，足有四五寸厚。”

凌晨六點過些出門，一股刀削針戳般的冷空氣迎面撲來，當我把鑰匙插進電動車鎖孔的瞬間，我遲疑了，藉著微弱的月光，我看到車座上晶瑩的霜花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猶豫不決。手指輕輕粘觸，一股寒氣觸電般直指心臟，大腦第一時間做出果斷決定——停車！步行！

空曠的大街闃寂朦朧，早起的學生用圍巾包裹著頭臉，緊繃的防寒服將身體箍扎得嚴嚴實實，口罩與圍巾的罅隙中淚花閃爍的目光鎖定目標後便無所顧忌地沒命奔跑。人行道上三五成群的環衛工人，掃帚擦拭僵硬瀝青路面發出的刺耳單調的唰唰唰聲和跺腳聲，更加烘托出五更天夜的寧靜和酷寒；只有熠熠閃耀而刺眼的紅藍肩燈給箭一樣穿越的師生和自己以溫情地關懷。許多孩子架不住計程車喇叭的熱烈和尾氣騰騰的蠱惑，即使學校近在咫尺，也心一橫丟擲五元的早餐錢，鑽進熱乎乎的計程車。

學校門口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噴雲吐霧的摩托車、小汽車比往日增多，那是家長送孩子的專車。無需警察維持秩序，大夥兒自覺謙讓，放下學生後便迅速離開，聽那發動機的吼叫聲看那輪胎的遲鈍勁兒，感覺機油汽油都凝固了似的。

同事進門了還雙手捂著耳朵，臉龐通紅，跟喝醉了酒一樣。他一邊用毛巾擦拭全是霧氣的眼鏡，一邊窒息了一樣地長吁短嘆“哎呀呀，跑了不到300米路，感覺耳朵好像凍腫了，看來氣象專家預測的寒冬名副其實。”

孩子們的著裝就是標準的溫度計，一眼可以讀出猝然降溫的寒冷。往日還有近乎一半學生穿著校服，今天幾乎清一色防寒服，門前門後座位上的孩子還將校服裹在腰裡或腿上，看著他們瑟瑟發抖的身影我開玩笑“你們這些溫室裡的鮮花，恨不得披了被子裹了毯子！”當然我也心中有數，因為往日一進辦公室便要脫去防寒服的我，今早脫衣的勇氣蕩然無存。

早自習的鐘聲剛剛敲響，校長大發慈悲傳下聖旨：今天降溫，自習時間全校所有教室的前後門一律關閉。要知道往日只有緊靠樓門的幾個班級才有關門的優遇，而且僅僅可以關閉靠樓門的那一扇門。

早點時間和幾位同事翻越天橋，一股又一股的刺骨陰風接連抽打著臉面，褲管和袖口的冷風猶如一條條面目猙獰的毒蛇一樣鑽爬著，啃噬著，大夥兒雙手掩耳打著寒噤大發感慨：

“冬天終於來了！今早突然降溫近乎十度！”

“老祖宗經驗的積累、智慧的結晶顛撲不破準確無誤啊！今天是二十四節氣的‘大雪節’，全國各地好多處將普降大雪。”

“大雪河封凍，冬至不行舟。時至大雪節，應該是冷的時候了！”

“寒風迎大雪，豐年雨不缺。可是老天爺偏心眼，咱們民勤只飄了幾個雪花。”

早點飯桌上的話題依然是天氣。有人說暖氣片不像往年那樣炙手燙手，抱著暖氣片還瑟瑟發抖；有人有點玄乎地說鋪著電熱毯開到高溫居然半夜裡被凍醒（旁邊的立馬打諢說應該再蓋一條）；有人說室內溫度始終沒有達到20度，進門無法脫去棉衣；有人說陽臺上擺放的鮮花也凍死了；還有人矛頭直指供熱公司大發惱騷......大家心知肚明，無非還是感嘆老天驟然降溫。

因為突然降溫，我們高三年級部室外朗讀、宣誓和體育活動為主題的大課間也臨時取消，孩子們逼迫退避各班教室。

因為急遽降溫，學校育才樓一樓靠門的暖氣管道被凍結，毗鄰的一撥暖氣片拔涼拔涼，樓管員老許手握噴燈，呼哧呼哧地忙碌了一個早晨。英才樓一樓東口的暖氣片居然凍裂，飛濺的水花頃刻凝結成冰灘，總務處幾乎全員出動搶修，掃水鏟冰的，抬新舊暖氣片的，提虎鉗掄鐵錘的，還有繞麻線遞毛巾的，忙得不可開交。

中午放學，我家小姑娘破天荒地按時回家。往日的她呀11點半放學，一路上總和幾個同班姑娘要麼說說笑笑、磨磨唧唧，要麼進進出出小超市，買了垃圾食品偷偷分享，上樓總在12點左右。

同單元兩位一年級的小男孩文文祥祥，平時回家總要在樓下呼朋引伴聚集玩耍。五六個天真活潑的孩子，一會兒捉迷藏，一會兒開飛機，一會兒學騎車，一會兒玩石子......慈眉善目的爺爺奶奶提著書包影子一樣跟在他們後面，縱然有甜言蜜語的哄騙承諾和咋咋呼呼的恐嚇威脅，但依然功敗垂成，孑然一身無奈上樓。今天的文文祥祥格外乖爽，穿著皮靴戴著口罩，嚴捂厚裹的他們蹬蹬蹬徑直爬上樓梯。我故意叫停逗他們玩兒，倆孩子留下一串串“冷冷冷......”便一頭扎進樓門。

老媽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一分園（我的菜園）的蘿蔔櫻子全部凍成了水泡，連蘿蔔頭也凍青凍僵了。老人家反覆責備自己，天天抱著僥倖心理，後悔沒有提前挖掘。我戲謔道“您不是常說‘冰凌咔嚓響，蘿蔔瘋狂長’嗎？”立即招致我家小姑娘的批駁“爸爸真傻，我們老師說‘大雪不寒，人獸不安’，蘿蔔還能夠安然無恙嗎？”

中午上班時間不大，大姑娘欣喜若狂地從浙江湖州打來電話“爸爸，爸爸，告訴您一個好訊息，湖州下雪了，這是我來湖州三年多的第一場雪。只不過是雨夾雪，人們都走出房子打著雨傘賞雪玩雪呢。”

民勤小城的街道廣場上人影舒朗，天空陰沉沉霧濛濛的，樹幹樹梢和樹枝泥塑鐵鑄的一般，沒有了絲毫的柔情蜜意和生命體徵，到處空曠到處淒涼，只有凜冽的風趕著無助的人狼狽逃竄。

我的媽呀！這天氣，能出來見面的都是生死之交，能出來工作的都是亡命之徒，能出來約會的絕對都是真情實意。太陽還叫太陽嗎？簡直就是冰箱裡的燈；都說風像媽媽的手，溫柔的撫摸著我們，今天的風就像後媽的手，打嘴巴子一般往死裡扇啊！據最新科學研究證明，寒冷能使人變的年輕！不信嗎？那你現在到外邊站會兒試試，不管你多大歲數，都凍得跟孫子似的……

閱讀同事發在單位群裡的簡訊，頓時啞然失笑。

冬天果真來了。親愛的你我他穿暖衣服我們一起穿越寒冬吧。

寫於2018.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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