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阿富汗首都喀布林市政府的女性僱員被要求待在家中，不能去工作；阿富汗7至12年級的女生也只能待在家中，等待何時能夠上學；更早之前，塔利班還關閉了阿富汗的婦女部，禁止女性參加體育活動等。
自從塔利班重新掌權阿富汗以來，婦女權益問題受到各方關注。阿富汗美國大學法律系前系主任、美國斯坦福大學“法治”專案執行主任邁赫迪·哈基米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非常擔憂阿富汗女性的現狀。
過去20年，阿富汗婦女權益得到顯著改善。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高階研究員範達·費爾巴布-布朗撰文稱，2004年的阿富汗憲法賦予阿富汗女性各種權利，顯著改善了阿富汗女性的社會地位及經濟狀況。但她同時指出，對於許多阿富汗農村女性而言，過去阿富汗取得的婦女權益進步是極不平等的。多位專家認為國際社會應該對阿富汗女性保持關注，以確保塔利班尊重婦女權益。
塔利班陸續頒佈針對女性的新規
自從重新掌權阿富汗以來，塔利班陸續宣佈了一系列有關女性教育、工作、著裝、活動等方面的規定。據英國《衛報》報道，9月19日，阿富汗首都喀布林臨時市長表示，市政府的女性僱員將待在家中等待進一步決定，大部分女僱員的工作將由男性替代，只有一小部分不可替代的女僱員可以繼續工作，比如城市設計和工程部門、女性公共廁所的工作人員。
據《紐約時報》報道，9月18日，當阿富汗的學校重新開放7至12年級時，塔利班要求男生報告他們的學業情況，對女生隻字未提。7至12年級的女生只能待在家裡，焦慮地等待著她們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1至6年級的男孩和女孩都能上學，其中4至6年級的學生要按性別隔離。
9月17日，塔利班關閉了婦女事務部，取而代之的是負責執行伊斯蘭教法的“勸善懲戒部”。
當地時間2021年9月18日，阿富汗喀布林，前婦女事務部大樓門口，如今被“勸善懲戒部”取代。圖/IC photo
更早之前，9月12日，塔利班的高等教育負責人表示，將允許女性進入大學學習，但性別隔離和伊斯蘭著裝規定是必須的。
9月8日，在接受澳大利亞廣播公司SBS採訪時，塔利班文化委員會副主席瓦西克說，女子體育運動既不合適，也沒有必要。“伊斯蘭酋長國（阿富汗）不允許女性打板球或從事其他會暴露她們身體的運動。”
此前，塔利班多次公開承諾包容性和保護婦女權益。8月17日，塔利班發言人穆賈希德表示，塔利班將在伊斯蘭教法的範圍內尊重婦女的權利，鼓勵婦女重返工作崗位，允許女孩重返學校。
對此，阿富汗美國大學法律系前系主任、美國斯坦福大學“法治”專案執行主任邁赫迪·哈基米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表示，“種種證據表明，阿富汗婦女權益的現狀令人擔憂。”
BBC的一篇分析文章表示，透過他們的行動，而不是他們的言辭來判斷塔利班，已經成為外界觀察人士的口頭禪。
過去20年阿富汗三大領域婦女權益進步顯著
過去20年，阿富汗婦女權益在教育、工作、醫療等領域獲得了顯著的進步。
《紐約時報》稱，在塔利班的上一次統治時期（1996年-2001年），女性不能上學、不能工作、不能參與公共生活；過去20年，阿富汗女性開始上學，獲得了大學學位，找到了工作，更多地參與公共生活。阿富汗的大街上美容院的廣告牌豎起來了。電視上女記者無畏地質問塔利班領導人。一些女性成為市長和大使。
在教育方面，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高階研究員範達·費爾巴布-布朗撰文稱，2003年，阿富汗女孩的小學入學率不到10%；到2017年，這一數字已增長到33%。中學的女性入學率，從2003年的6%增長到2017年的39%。
另外，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份報告，近年來阿富汗女性識字率顯著提升，2018年，阿富汗的女性識字率為29.81%；2011年，阿富汗女性識字率僅為17.61%。
在工作方面，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高階研究員馬修·富奈奧爾撰文稱，阿富汗勞動力中的女性參與率從2009年的約15%上升到2019年的近22%。
馬修·富奈奧爾認為，這種增長與阿富汗公眾對職場女性越來越多的支援是密不可分的。亞洲基金會2019年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76%的阿富汗人認為應該允許女性外出工作，比2009年增加了近10%。
阿富汗婦女工商會（AWCCI）今年4月份披露，阿富汗興起了女性創業的新趨勢，該機構登記了17369家阿富汗女性擁有的企業或商戶，其中大多數成立不到5年。女性創業已經為阿富汗創造了超過12.9萬個工作崗位，其中超過四分之三的崗位是由女性任職。
馬修·富奈奧爾表示，通常情況下，阿富汗女性依靠自己的個人儲蓄來創業，她們的業務往往集中在服裝、手工、食品和教育等行業。阿富汗女性經濟的進步是脆弱的，目前的動盪局勢可能會削弱這種經濟進步。
同時，過去20年有越來越多的阿富汗女性在政府中謀取職位。範達·費爾巴布-布朗指出，截至2020年，21%的阿富汗公務員是女性，在政府高階管理層中，女性佔16%；27%的阿富汗議會成員是女性。
在醫療方面，範達·費爾巴布-布朗撰文稱，在塔利班1996年-2001年統治時期，婦女基本上無法獲得醫療服務。到2018年，阿富汗政府建立了3135個醫療設施，理論上，87%的阿富汗人可以在兩小時車程範圍內獲得醫療服務。
阿富汗婦女的預期壽命由2001年的56歲提高到2017年的66歲，孕產婦死亡率由2000年的1100人/ 10萬人下降到2015年的396人 / 10萬人。
對農村女性而言，婦女權益進步高度不平等
但是，範達·費爾巴布-布朗指出，過去20年阿富汗婦女權益的進步是高度不平等的。阿富汗農村地區的女性（據估計佔阿富汗女性總人口的76%）經歷的不是經濟、社會和政治上的賦權，而是塔利班、政府軍和地方民兵之間的血腥戰鬥。
範達·費爾巴布-布朗稱，對於許多阿富汗農村女性，尤其是普什圖地區的女性而言，她們的實際生活與塔利班上一次統治時期相比並沒有太大變化，她們仍然完全依賴家庭中的男子獲得醫療、教育和工作許可。一般來說，阿富汗農村家庭允許女孩接受小學或中學教育，然後就會進行包辦婚姻。即便沒有塔利班的要求，大多數阿富汗農村地區的女性都全身裹著布卡罩袍。
《紐約時報》認為，很多在喀布林的女性接受西方標準定義的女性權利，但阿富汗總體來說仍是一個非常保守的社會。在農村地區，許多女性早已習慣於待在家裡做飯、打掃衛生和撫養孩子。
邁赫迪·哈基米不認同這種說法。他認為，在過去20年裡，許多阿富汗農村女效能夠享受她們的基本權利，如教育、就業，特別是在塔利班沒有控制的地區。
哈基米表示，在阿富汗的一些農村地區，例如哈扎拉人聚居的地區，許多村莊上學的女生實際上比男生還多。“城鄉差距的敘述是對一個複雜社會的充滿誤導性的過度簡化。”哈基米說。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研究員薩斯吉婭撰文稱，自2001年以來，美國政府投入7.874億美元在阿富汗促進性別平等，其中包括孕產婦健康、女童教育和婦女參政等專案。僅有一部分專案取得了成效。其餘援助專案未能產生很大影響，阿富汗的暴力和不安全域性勢（包括美國的軍事行動）持續削弱阿富汗婦女的流動性、健康和獲得各種服務的機會。總的來說，美國對阿富汗婦女權益的支援始終處於其他戰略目標的從屬地位。
國際社會需敦促塔利班尊重婦女權益
範達·費爾巴布-布朗認為，相比1996年-2001年統治時期，塔利班的行為已經變得溫和了。塔利班現在至少允許青春期前的女孩上學，他們沒有關閉學校，只是審查學校確保不教授塔利班不喜歡的課程內容。雖然教育審查有問題，但能夠接受一些教育總比沒有接受教育好。
哈基米不認為塔利班對待女性變得更加溫和了。他表示，他認識的阿富汗女性普遍對未來感到恐懼和焦慮，塔利班最近對女性教育和就業等方面的種種限制，加劇了這些擔憂。
自塔利班掌權以來，阿富汗已經多次發生女性的抗議示威活動。9月8日，數十名阿富汗女性抗議者在喀布林街頭遊行時高呼，“我們想要平等權利，我們想讓女性進入政府。”此前一天，塔利班宣佈了臨時政府官員名單，其中沒有女性，塔利班還廢除了婦女部。
據BBC報道，這些抗議女性遭到塔利班武裝人員用鞭子和警棍毆打、驅散。“我們都被打了，他們讓我們回家，說那是女人的地方。”其中一名抗議者說。
除了街道上的抗議，世界各地阿富汗女性還發起了網路抗議活動，她們分享了穿著五顏六色傳統服裝的照片，配的標籤是“不要碰我的衣服”，以抗議塔利班有關婦女穿著的規定。
阿富汗的街道上也有支援塔利班的遊行示威。9月11日，在塔利班戰士護送下，一群穿著布卡罩袍的婦女舉行了支援塔利班及其性別隔離政策的示威活動，其中一些人舉著的標語寫道，“我們不希望男女同校”。
薩斯吉婭認為，阿富汗婦女並不是鐵板一塊的，她們對國家的未來持有不同的觀點。堅決主張性別平等、民主和人權的阿富汗婦女顯然面臨著迫在眉睫的風險。國際社會需要利用其影響力，敦促塔利班尊重婦女的權益。
新京報見習記者 陳奕凱
編輯 張磊 校對 李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