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人後面屁顛屁顛的跟著一個小孩,相信大多數人都能記起童年時跟在父母屁股後面的情形。
走在路上,他總是拄著手杖走在前面,我緊緊地跟在後面,他從不拉我的手,也不和我說話。我個子矮,跟在他後面看見的是他的腿和腳,還有那雙磨歪了後跟的舊皮鞋。
老舍
這種文字如今讀來,竟然會不自覺的莫名想笑。大概,不是因為什麼笑料,而只是有些會心的傻傻的笑。br/
我們都從童年走來,有些場景,不是因為好笑,而是溫暖才笑。
再見到父親時,我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了。他見到我,不再叫“小乙”,而是稱呼“舒乙”,而且伸出手來和我握手,好像彼此是朋友一樣。握著他伸過來的手,頓時感覺自己長大了,不再是小小的“傻小子了”。
舒乙眼中的父親,不算是慈父,但是總能在言談舉止間讓你感覺到一個做父親的慈愛。
他平常沒有過於親暱的動作,但是總在適當的時候做出恰當的表現,讓你溫暖。
譬如,“小乙,尿泡尿,爸也尿泡尿,你看,咱爺倆一樣”。
譬如,愛聽傻小子說北京話,時而在朋友面前炫耀,“聽聽,這個詞北京話得這麼說,多好聽”。
這些話從一個70歲的老人口中說出來,說出他30多歲的父親時的表情,竟是充滿了自豪。真有趣。
舒乙
我認識舒乙時,他還是一個70歲的老小夥子。因為做一篇北京古建的專題性報道,我時而會去他家裡找他。br/
風趣幽默的個性,就像他對面坐著的不是少他好幾十歲的傻小子,而是感覺與他自小一起玩大的一樣,時而笑,是而感慨,毫無年齡差距的違和感。
這讓我感覺特別親切。
於是天馬行空地談了很多,文字的,書畫的,收藏品,名人軼事類的,等等。當然,也談了他的父親老舍。談到了《茶館》、《四世同堂》、《駱駝祥子》。
他說,父親死時,沒有任何暗示性資訊。想必他是抱了逼死的決心,不想在他活著是讓家人有所不安和擔憂。
舒乙說,父親死後,我一個人在太平湖畔陪伴他度過了一個漆黑的夜晚。我一個人哭,眼淚全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已經滿是傷痕,我知道他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後才抱定一死的想法的。我摸著他的手,摸著他的臉,握著他的手希望他醒過來。可是不能了,那就把人間存在的熱氣當愛回報給他。
聽他說這些的時候,我感覺空氣是凝滯的。
轉而他笑著說,都翻篇了,現在我也快入土了。
劇照
1966年8月23日,“人民藝術家”老舍被人持續地揪鬥和毆打,極盡侮辱和折磨。之後老舍一個人來到了太平湖,在湖邊呆坐了一天,最後投湖自殺。br/
自殺後的老舍被定義為“自絕於人民”,骨灰也未能留下。1978年6月,在老舍的骨灰安放儀式上,骨灰盒裡放的是眼鏡、鋼筆。
老舍對孩子們的事從沒有刻意去規劃過,完全採取一種超然的態度。對於孩子們的婚戀以及工作、人生規劃等,他完全尊重孩子個人自己的選擇,甚至連建議都不提,只要你想做,他就支援。他說,孩子大了,都懂得是非輕重,要由得他們自己做主。
這其實對我們這些現在的家長們也有不少啟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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