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偶遇大熊貓、睡前不聊家人 巡護員講述25年巡林點滴

由 司馬盼香 釋出於 綜合

  為什麼沒有想象中的登山包、衝鋒衣?裹成一卷的油布有何用途?6月5日世界環境日,在成都舉行的2020第二屆四川“最美巡護員”評選活動啟動儀式暨“尋找最美春天”巡護員攝影作品評選活動頒獎儀式上,在一眾野生動物和自然風光的照片中,一張巡護員穿越河流的照片顯得有些特別。

  該作品的名字叫“堅強的信念”,作者是四川蜂桶寨國家級自然保護區、49歲的藏族巡護員王明華。他的微信名“曾經的亞歸”中的“亞歸”,在藏語中的意思是野牛。對於“亞歸”而言,照片裡藏著他25年的青春。

  從25年野外巡護偶遇兩次大熊貓,到參與救助大熊貓近三十次;從和羚牛互相嚇一跳,幾秒鐘上樹,再到擔憂巡護隊伍新鮮血液不足;從照片看得到的涉水過河,到無人知曉的紮營休息前野外不聊家人的慣例……聽巡護員講述風景背後不為人知的故事。

  每人負重四五十斤

  油布、迷彩服更實用

  “照片應該是2018年拍的。”寬厚的身板,黝黑的皮膚,低沉到有些沙啞的聲音,王明華摳了摳腦袋回憶說,當時正在進行一個大熊貓生態監測工作。照片中的河流位於四川雅安寶興縣的蜂桶寨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的鄧池溝。而該處正是世界上第一隻大熊貓的發現地。照片中有五個人正在過一條膝蓋水深的河流。“水不深,但很急,一般腰以上才會牽繩”。

  王明華

  王明華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鄧池溝30多公里長,海拔從1500米到4200米不等,那次差不多去了一個星期,鄧池溝有一個分叉,他們當時走的是水少的一邊。而野外行走一個星期一趟下來,像那樣的涉水過河幾十次到上百次都是家常便飯。正在涉水過河的五人,有人揹著迷彩包,有人揹著裹成一卷的油布,走在最前面的人用繩子把一個紙箱綁在了背上。

  王明華拍攝的照片

  為什麼沒有想象中的登山包、衝鋒衣,油布是什麼用途?王明華說,登山包、衝鋒衣對於他們不一定實用,之前也試過,在一個星期的物資面前,容量略顯不足;同時穿越竹林的時候,登山包和衝鋒衣也容易被劃破;當然價格貴也是原因之一。“迷彩包、高幫的膠鞋最實用,有些河水都到胸口了,再好的防水登山靴也經不起長期泡在水裡”,當然他們還有一些土辦法:長褲內穿著及膝高的布襪子,膝蓋位置綁上一圈繩子,抵禦螞蟥等。

  而油布在下雨天,則是他們遮風避雨的港灣。“帳篷、食物、炊具以及檢測裝置等,每個人剛進去的時候,差不多都背了四五十斤東西。”王明華表示,食物主要以臘肉、土豆、蓮花白為主,有時候也會摘點菌子野菜。動火煮這些東西僅限於每天五點天快黑前,選好地方紮好營後。午飯一般就著河水溪水吃點麵包餅乾,十分鐘左右吃完就繼續趕路。“遇上下雨天,油布往空中一鋪開,臨時客廳就有了,生火煮飯,烤乾衣服身體就靠它了”。

  25年時光與山為伴

  睡前規定每個人都要講個笑話

  今年是49歲的王明華巡山護林的第25個年頭。“最開始當兵回來就想著能就業就行,時間一長,真的捨不得離開”。王明華一路走來,“冬天早上七點起床收拾,八點基本天亮就出發;夏天早一個小時左右。”王明華介紹說,晚上九點左右基本就睡了。而在睡之前大家也會聊聊天,“野外不聊家人,會規定每個人都要講個笑話,聊些高興的”,再喝點小酒暖暖身子就睡了。然而最怕的就是人少聊到最後找不到話說。

  王明華回憶說,之前有一個專項調查,需要24小時不間斷監測,每隔十五分鐘就要測一次。到了晚上,也不敢打盹,怕睡著耽誤事。”四目相對,沒話可說;保持安靜,也不能唱歌。“就只有悄悄爬一小段山,再趕緊回來”,就這樣迴圈往復。

  王明華拍攝的照片

  大自然也並非總是以沉默回應這群人。

  “在野外巡護看到大熊貓有點像中獎,進了竹林的它們就像入水的魚一樣”,25年野外巡護,王明華只見過兩次大熊貓,一次一隻在樹上曬太陽,還有一次一隻剛好走出竹林。而其他更多時候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貓”。

  “聽到聲音知道它就在裡面,走過去一看糞便還在冒熱氣,但它早就沒影了。”偶遇難尋,但王明華前前後後已經參與了近30次大熊貓救助,“每次看到它們健康地回去,都很有成就感”。

  除了25年兩次的驚喜,王明華也曾遭遇“驚嚇”。“當時我們在樹上待了一二十分鐘,那群羚牛才走”,當時他們剛出竹林,就遭遇到了一群羚牛,被嚇了一跳,立即上樹。而他們的突然出現也嚇了羚牛群一跳。“一下子就衝過來了。”王明華笑著說,當時還年輕,上樹也就是幾秒鐘的事,現在就有點費勁了,想想還是有點後怕。

  “與世隔絕”的工作

  40多人隊伍,30歲以下只有3人

  平時上班巡山護林,週末休息時,王明華還是會拿起相機去爬山拍照,“上班有事做,休息的時候拍得更盡興”。之前,王明華一年大概會在山裡待上半年多,現在一年大概四個月左右。他所指的待在山裡是指深入保護區內部的原始森林,手機在裡面也沒有訊號,需要在裡面待上幾天。除了上述的遠端巡護,平時他們也會在保護區的邊緣進行日常巡護,包括守一些出入口等,當天都能返回站點。

  “有時候一個月也見不到一面。”王明華有一個13歲的女兒,暑假是一年之中他們為數不多的見面機會。夏天汛期,水比較大的話,出於安全考慮,他進山的次數會少點,女兒放假時間也會多一點。“她也想進山,但只想看大熊貓。”每次見面王明華的話不多,更多是拿拍的照片給女兒看,她也很喜歡。

  說到照片,王明華的眼神一亮,拿出手機展示了今年過年前後剛拍攝的一些照片。“這個是寶興縣第一次拍的白尾海雕,這是世界上最小的貓頭鷹姬鴞”,以及頭部到尾羽藍色由淺至深漸變的鳥兒等等,隨著手機裡的一張張照片滑過,王明華說起的“看了照片心情都不一樣了”,變成了切實體驗。然而現實並非只有風景,每個月兩千多塊的工資,野外長時間用不了手機的孤寂,讓這份工作多少有些“與世隔絕”。

  王明華介紹說,現在保護區一共有40多個巡護員,最大的55歲;30歲以下的只有3個,都是25歲以上。王明華第一次說起了擔憂。“每年進山,去年走過的路基本都沒有了,有時候漲水沖毀了,需要手腳並用攀巖繞行,能順著動物的腳印走反而好走。”巡護員走過的路可以說是沒人走過的路,這條路他們中的很多人走了一生,最後可能連腳印都不會留下。接力棒交給誰答案未知,但他們的故事已然像那些大自然中絕美的瞬間長久地留在了大家的腦海中。

  紅星新聞記者 葉燕 林聰 圖片及影片由阿拉善SEE四川專案中心以及受訪者提供

  編輯 劉宇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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