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訂購機票的微信轉賬記錄
在持續追款的過程中，李女士發現不僅旅行社在承接業務時尚未成立公司，在特價機票的背後更是有層層的“機票代理商”，遇到問題時消費者毫無保障，被反覆“踢皮球”。對此，涉事旅行社大連開心假期旅遊票務有限公司負責人劉甜表示，旅行社也是受害者之一，“我們只是負責對接消費者的機票代理商，真正出票的是上家公司，他們不退錢給我們，我們也沒法退給消費者。”而上家公司又將責任推到了再上家的第三方訂票機構。一張機票輾轉多手，責任也在其中混淆不清。
層層代訂的機票，難以追回的退款
2019年12月，李女士計劃2020年春節後和家人一起前往海南度假。在預訂機票時，她發現朋友圈裡有一名自稱來自大連開心假期旅遊票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開心假期”）的銷售，聲稱可以代訂特價機票，李女士隨即透過微信聯絡了對方。
在溝通後，李女士透過這名銷售預訂了2月16日和25日瀋陽往返海南的機票，共計17520元，並透過微信轉賬支付了全部票款。由於交易在線上完成，雙方沒有簽訂任何協議或合同。
1月23日，隨著新冠肺炎疫情逐漸嚴重，李女士一家決定取消出行計劃。當天，民航局也釋出通知稱，自2020年1月24日0時起，此前已購買民航機票的旅客自願退票的，各航空公司及其客票銷售代理機構應免費辦理退票，不得收取任何費用。
李女士稱，次日，她聯絡開心假期的銷售要求取消全部機票，並退回機票款項17520元。銷售回覆稱已經向公司進行申報，等復工後就會退回全款。1月31日，再次聯絡銷售後，她被告知公司正在著手處理退票問題，很快就會到賬。但此後多次催促，李女士都沒有收到退回的機票款，“他們以各種理由推脫，就是不退錢。”
2月中旬，李女士透過開心假期銷售人員得知，她的機票是由開心假期代訂，最終向航空公司訂票，是透過同程旅遊網。“我當時就根據我的機票票號聯絡了同程旅遊網，他們查詢後說，這批機票訂單已經全部退款，票款也返回到了訂票方。”李女士說。
為何機票款已經退回，卻沒有返還？李女士表示，在她的一再追問下，開心假期負責人之一姜達元才承認，開心假期並不是訂票方，在他們上面，還有遼寧省銘贏旅遊資訊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銘贏”），開心假期只是該公司的機票代理商之一。
“他們說機票錢是退回給銘贏的，而銘贏沒有把錢給他們，所以他們也沒辦法退錢。”李女士說她這才發現，旅遊機票層層代理，沒有簽署協議和合同，自己的權益毫無保障。
此後，李女士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他們說五一退錢，沒有退，後來說6月20日退錢，我也沒收到，最近說7月15日退款，然後就失聯了，負責人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李女士說，事發後她得知和她面臨同樣情況的消費者還有很多，涉及的最大金額近十萬。
瀋陽的王女士在2020年1月10日透過開心假期銷售人員訂購了28張特價機票，共計40099元。疫情發生後，王女士同樣面臨了退費難情況，“他們一直在承諾退款期限，但就是不履行。”王女士告訴澎湃新聞，3月份自己曾給航空公司致電，得知她所預定日期的機票已經全部辦理完了退款，但自己沒有收到錢。
在經過了近4個月的溝通與催款後，5月，王女士收到了退款26591元，但剩餘13508元至今未退。“他們也是把責任推到銘贏公司，說沒有把錢退給他們。”王女士說，目前沒有追回退款的消費者有20多個，他們已經組建了機票維權群。
機票代理公司售票前還未成立
多次協商未退款，李女士將開心假期旅行社投訴到了當地工商局，在一番調查後，工商局告訴李女士，開心假期（大連）旅遊票務有限公司的營業執照是今年2月底才獲得的，在2019年12月承接李女士業務時，該公司還未成立，由於交易是在公司註冊前發生的，且沒有簽署合同，李女士的投訴未被處理。
澎湃新聞記者透過天眼查查詢發現，開心假期（大連）旅遊票務有限公司確實是成立於2020年2月27日，目前為存續狀態，公司主要股東有兩人，正是之前李女士和王女士分別聯絡的姜達元和劉甜。
天眼查顯示開心假期成立時間為2020年2月27日
李女士說，開心假期旅行社合夥人姜達元對其解釋稱，開心假期旅行社與遼寧省銘贏旅遊資訊服務有限公司是合作關係，開心假期是銘贏的代理商之一，在開心假期成立前，機票業務由銘贏公司來辦理。姜達元同時告訴李女士，6月5日，銘贏公司的負責人王衛武因涉嫌機票相關的詐騙，被當地公安機關帶走調查，目前已經被瀋陽市五里河派出所拘留。李女士也從開心假期副總經理程浩、銷售人員處獲知這一資訊，“他們說現在銘贏所有業務都停了，資金也被凍結了，暫時給不了錢”。
值得一提的是，開心假期旅行社雖自稱在未註冊公司前是銘贏公司的代理商，依靠銘贏公司預定機票，但澎湃新聞透過天眼查網站查詢發現，遼寧省銘贏旅遊資訊服務有限公司成立於2020年3月16日，晚於開心假期（大連）旅遊票務有限公司的成立時間，該公司的經理、執行董事為王衛武，持股81%。
李女士感到疑惑：兩家機票代理公司均在未註冊之前就已經承接了多起機票預訂業務，沒有旅行社資質如何與航空公司建立合作關係？在銘贏公司上面是否還有上家代理商？
“感覺我們這些機票訂單被代理商倒來倒去，出了事下家推上家，沒有人承擔責任。”李女士說。
開心假期負責人：我們也是受害方
針對上述內容，7月19日，澎湃新聞記者聯絡了開心假期（大連）旅遊票務有限公司股東劉甜，她稱，開心假期旅行社成立於今年3月，在成立前，她和姜達元都是幫銘贏公司售賣機票，“3月份之前賣的機票和我們公司沒有關係，都是銘贏那邊負責出票。”
對於銘贏公司成立於3月16日這件事，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以前我們是個代理團隊，在幫銘贏賣機票，後來覺得這個行業前景不錯，就出來開公司單幹了，和銘贏簽了代理協議，交了1.8萬的代理費和5萬押金，還是在他們那裡訂機票。”劉甜說，銘贏公司不直接接觸客戶，只與代理商進行溝通，消費者訂票退票都是透過代理完成，但實際上訂票方是銘贏公司。
銘贏公司的成立時間為2020年3月16日。
劉甜創辦的開心假期公司剛剛執行沒多久，就趕上了疫情期的“退票潮”，她聲稱自己也是受害方，“我們公司已經把客戶訂票的錢都打到了銘贏，辦理退票也是銘贏負責對接上家，一步步退回來，但到了銘贏那一步，他們遲遲不退給我們，代理就沒錢退給消費者。”劉甜稱，他們收到的退款已經全部返回給了相應的消費者，目前還有幾個客戶沒有收到退款。她還稱，未得到退款的代理商不止他們一家，還有多家代理也在向銘贏公司討要退款。
6月上旬，劉甜從其他代理處得知，銘贏公司負責人王衛武因涉嫌詐騙被瀋陽市五里河派出所帶走調查，至今仍未被釋放。
瀋陽另一家旅行社負責人也向澎湃新聞證實，王衛武確實已經被公安機關拘留，“得知訊息後我親自去了五里河派出所，警察說王衛武是因為機票相關的詐騙被拘留的，還在進行調查。”該負責人說，銘贏公司至今拖欠他們150萬機票款、45萬押金和1.8萬代理費。
她告訴澎湃新聞，7月10日時，此前銘贏公司負責對接代理的負責人劉麗瑩還發布了《疫情退票款進度延誤宣告》，表示退票受第三方出票單位的限制，公司仍在努力爭取中，將盡快處理退款。但到了7月13日，她就再也聯絡不上劉麗瑩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根據該代理商提供的電話，澎湃新聞記者多次嘗試聯絡劉麗瑩，均未接通。遼寧省銘贏旅遊資訊服務有限公司的公開電話已經處於停機狀態。
7月19日，澎湃新聞記者聯絡了瀋陽市五里河派出所負責王衛武一案的民警，該民警表示具體情況不方便對外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