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民宿虎年大“火”

當這些從城市轉身的年輕群體入場民宿產業,一方面是在為鄉村聚集最有價值、最富潛力的財富,另一方面也為城市提供了“雙向流動”的空間。

文︱張佰明 

京郊民宿虎年大“火”

石光長城民宿過大年

2022虎年春節期間,因疫情限制出京和冬奧賽事熱潮帶動,京郊精品民宿迎來了自2015年落地北京以來的最好成績。根據北京市假日辦的統計,假日7天鄉村民宿接待總人數9.43萬人次,同比增長52.91%。

其中,作為冬奧會舉辦地的延慶區表現最為搶眼:169家民宿352個院子共接待遊客1.9萬人次,實現收入812.5萬元,人均消費427元,遊客量、總收入和人均消費均遠超疫前水平,假日中間五天平均入住率超80%。

參照往年資料情況並與相關區旅遊管理部門核實後推算,春節期間北京精品民宿的收入約3500萬元。考慮到各地出行普遍受到疫情限制的情況,無論從消費人數還是消費金額,在城市級別上北京毫無疑問是民宿消費最火爆的單一市場。

北京如何成為北方民宿發展具有旗艦意義的區域?後冬奧時代,走過七年快速發展歷程的京郊民宿,如何繼續保持增長態勢?

“室內五星級,室外五千年”

精品民宿可以說是普通農家樂的升級。民宿主結合本地人文環境、自然景觀、生態資源、生活方式等條件,利用鄉村住宅為遊客提供精緻化、體驗型、有特色、高品質的食宿服務。

大多數人認為精品民宿的發源地是浙江莫干山。殊不知幾乎在同一時間,同樣由外國人打造的民宿在北京郊區遙相呼應。

2005年,美國人薩洋攜華人妻子唐寧出於個人喜好,利用當地建材,在懷柔區慕田峪長城腳下將廢棄的琉璃瓦廠和小學校園改造成別墅,週末邀請市內的朋友到家裡做客。大家對抬眼能看古老長城、出門能與村民聊天的生活狀態非常羨慕,願意出錢租住多餘的客房。於是,夫婦倆改造了更多房屋,後逐漸對外開放預訂。當然,高昂的住宿價格和只能使用英語進行電話預訂的高門檻,滿足的是高階、小眾人群的個性化需求。

根據中國旅遊協會民宿客棧與精品酒店分會會長張曉軍的考察,這處被外界稱為“瓦廠”的地方,應該算是中國精品民宿最早誕生的品牌。

薩洋夫婦隨後幫朋友改造了周邊多處房屋,這裡成為京郊民宿早期的聚集地,並向其他郊區進行模式輸出。這個位於“長城國際文化村”核心區域的地方,被業內人士視為北京民宿的“黃埔”。人們發現,依託獨特的自然、人文資源,一座經過高品質裝修、有獨特主人文化的民宅,在北京這個大都市周邊有足夠的生存空間。

北京北部郊區絕大多數都處於長城國家文化公園範圍,長城腳下的農耕文明和生活方式經過民宿的活化,變成了遊客能夠接觸到的有效載體。

無論是早期的“瓦廠”,還是十年後如雨後春筍般大量出現的京郊民宿,共同點在於滿足了城市人群對短期度假高品質住宿產品的需求,同時提供其他配套服務——如品美食、看美景、拍美圖,瞭解當地風土人情,體驗民宿主人生活,在足夠寬敞和私密的空間裡,與好友和趣味相投的其他遊客開展社交活動。

這些元素不同程度地體現在精品酒店、鄉村度假村、客棧和農家樂中,精品民宿則集納了各種元素於一體。“室內五星級,室外五千年”,基本上道出了民宿的核心價值。

北京師範大學文化創新與傳播研究院的問卷調查(以下簡稱“問卷調查”)顯示,民宿主認為遊客選擇民宿的原因,前三位是“院落裝修設計有特色”“民宿主人親自參與接待”“周邊自然環境好、旅遊資源豐富”。

鄉村社群人口稀少、天遼地闊、富含負氧離子且生活便捷,對久居城市的人們來說,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短期生活目的地有著獨特的吸引力。人們在孕育、滋養華夏文明的廣闊鄉村重新觸控鄉愁。

京郊民宿虎年大“火”

京郊栗子民宿

從城市轉身

問卷調查顯示,北京郊區民宿主在經營民宿前的身份,18%為“北京市內工作的返鄉人員”,23%為“出生在北京城區的市民”,13%為“北京市內工作的外來從業人員”,三者相加,佔受調查人群的54%。

這意味著,超過一半的民宿經營者,是從北京市區來到“後花園”。這部分人群在城市積累了一定的資本和資源,具有開放胸懷和廣闊視野,對於來自市區客人的消費心理和消費期待有一定認知。他們懂得並尊重民宿需要軟開發、溼開發、慢開發的道理。

位於延慶區千家店鎮的百里鄉居民宿,其經營者王曉麗便是北京林業大學博士。在京郊建民宿,於她而言既是事業,也是一種育兒方式——她讀小學的女兒每逢週末會到這裡參加實踐活動。

這個民宿專案由整體搬遷的村子改造而成,保留村落傳統風貌,同時開發了農事體驗、礦物研磨體驗、山地騎行、自然教育、非遺手工製作、文學營、鄉村影院、星空觀測等豐富多彩的活動。

1988年生的張海龍,2018年從北京市內的網際網路通訊行業離職返鄉從事民宿行業,他在平谷區創立了北京鄉博博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四年間吸引了二十多個年輕人返鄉創業就業,30個民宿專案幾乎覆蓋了全區所有鄉鎮。

當這些從城市轉身的年輕群體入場民宿產業,一方面是在為鄉村聚集有價值、富潛力的財富,另一方面也為城市提供了“雙向流動”的空間。民宿讓城市與鄉村不再兩兩相望,而是有了真正的交匯和延展,這是以往的產業形態都不具備的獨特魅力。

打造共生社群

城市的現代化不能以農村的蕭條為代價。民宿主進入鄉村並紮下根來,從市民需要出發並結合在地資源對民宿空間和周邊環境進行適應性改造,能促進產業發展,豐富文化形態,吸引人才迴流,最佳化生態環境,重構組織形態,從而推動城鄉協調發展。

民宿在經營過程中,對於共生社群建設發揮著獨特作用。共生社群建設,是指民宿在經營過程中能處理好與村民、村集體的關係,帶動村民增收、村集體經濟發展、村莊環境改觀,為新型城鎮化探索新路。

這一理念一經延慶區政府部門提出,便得到民宿主的積極響應,很快便為北京市其他區所接受。發揮政府主導、企業主體的作用,透過共建、共享實現京郊社群多元主體的和諧、共贏,讓京郊呈現出健康有活力的風貌。

延慶區康莊鎮火燒營村有一百多戶人家,絕大多數為60歲以上的老年人。荷府民宿入駐該村後,創始人袁野幫村委會設計並修建了鄉情村史陳列室,義務為村內荷塘升級改造設計方案。為解決員工吃飯問題,企業接手運營村內的老年食堂,以每頓飯2元的超低價格為老年人提供餐飲服務。荷府同時運營共享農莊,不但解決了附近一些村民就業,而且持續幫村民售賣農產品。每年冬天,民宿企業會聘請專業澆冰師造冰場,本村村民都可以免費使用。

位於密雲區溪翁莊鎮的金叵羅村,有一家老友季花園民宿。民宿主樑晴有著多年在北京城區工作積累的經驗和資源,依託村內千畝有機農場提供的優質食材,這家民宿很快得到遊客認可,直接或間接推動飛鳥與鳴蟲農場、田媽媽親子小院、西口研食社、自然教育學校、藍海鄉村會客廳等入駐,大大豐富了該村的業態。

位於八達嶺長城北側的石峽村為明代石峽關城所在地,石光長城民宿將城門遺址匾額“迎旭”儲存在接待站的顯眼位置,並出資和村委會共同建造長城博物館,將當地的長城故事、非遺手工藝、農具、方言等陳列其中,遊客還可以在這裡跟當地的手工藝巧娘學做手工藝作品。在重要節日,如臘八、小年、除夕、元宵節等,民宿企業會與村委會合作,恢復舉辦傳統民俗活動。比如,臘月初八早晨,穿上節日服裝的村民戴上行頭,興致勃勃地開展跑小驢、旱船等民俗表演,待臘八粥煮好後,全村一起共同享用,一派熱鬧祥和景象。

破解人才瓶頸

從2015年北京郊區陸續推出民宿至今,已有七年時間。2019年12月,北京市文化和旅遊局等八部門出臺《關於促進鄉村民宿發展的指導意見》,簡化民宿審批手續,在全國民宿領域具有引領示範作用,為民宿產業的快速、穩定發展奠定了基礎。

目前,京郊精品民宿品牌數量已超過1000家,按比例推算,由北京市區進入鄉村的民宿主及核心團隊成員的數量至少有500人,這些人大部分都可以納入“新鄉賢”範疇,對於構建共同富裕的基層治理格局具有重要意義。

問卷調查顯示,北京鄉村民宿建設高峰期為2017-2018年,絕大多數尚屬於品牌培育期,開始進入民宿質量提升、民宿規模擴大的週期。這些民宿主大部分是從城市返鄉入鄉,對他們而言,確保投資安全、風險可控是決定下一步行動方向的重要因素。

每個精品民宿都可以視作小體量的文創空間,單憑民宿主一己之力很難打造出滿足遊客需要的所有內容。比如,許多市民入住民宿後有體驗手工等民俗活動的時間和需求,但民宿常常無法提供這樣的服務。延慶區採用的辦法是,由區內的媯水女手工藝發展促進協會負責對區內手工藝人進行登記造冊,併成立巧娘工作室,將手工藝製作名錄下發到各民宿,有需求的遊客可以透過協會聯絡手工藝師上門服務,由文旅局提供一定補貼。

靈活的機制解決了民宿自身無法解決的難題,普遍提升了遊客好感度。

實際上,民宿經營需要的外圍人才還有很多,如民宿主題及活動策劃、內容提供、品牌營銷、新媒體傳播等,單憑民宿主個人解決要花很大成本。如果政府部門能夠介入,透過建立供需平臺,發揮智力眾籌的優勢,就能提供破題思路。

比如,延慶區文旅局曾與北京師範大學探討建立服務於民宿內容需求的平臺,將該校天文社能夠提供星空觀測的學生組織起來,為遊客提供夜間觀星的服務。政府部門如能為參與相關實踐的學生提供認定材料,這樣的機制就能順利運轉起來。

北京擁有全國數量最多的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有數量龐大的文化創意人才,他們既是潛在消費群體,也可能成為內容和主題打造的合夥人,還可能是解決某一問題的眾包客。人才機制和組織制度的破局,是未來京郊民宿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要素。

(作者系北京師範大學文化創新與傳播研究院副教授)

來源: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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