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為啥給了襲人一張“破席”？蔣玉菡親口說出原因

《紅樓夢》第五回的“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是關於這部書的“大劇透”。透過秦可卿的引領，賈寶玉來到了神秘的太虛幻境。在這所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人跡稀逢，飛塵不到的仙境之中，賈寶玉遇到了“司人間之風月情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姑。

警幻仙姑帶著賈寶玉，來到了薄命司，賈寶玉一眼看到貼著“金陵十二釵”封條的大櫥櫃，便經過警幻仙姑允許，取了裡面的冊子來看。

他拿起的第一本冊子，是“金陵十二釵又副冊”，頭一頁上畫著水墨滃染的烏雲濁霧，又有幾行字跡：“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此時的賈寶玉，根本還沒有醒悟過來，這首詞寫的就是他身邊最漂亮的丫頭晴雯。

第二頁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的是：“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這就是襲人的命運判詞。

襲人，原本是賈母身邊的丫頭，因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賈母便將她送給孫子賈寶玉使喚，從此，襲人成了賈寶玉身邊最重要的丫頭，賈寶玉的一切事務，無論是吃喝穿戴還是所用到的筆墨紙硯，都由襲人親自掌管。賈寶玉去上學，襲人也早早就給他準備好了紙筆等文物，甚至連手爐腳爐裡的炭，都交出去了。

襲人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子，否則也不可能出賈府數百個丫頭們中間脫穎而出，成了賈寶玉的“準姨娘”，但是，她的優點我們也必須承認，她對賈寶玉的照顧，確實很盡心。

對於這樣一個丫頭，為什麼曹雪芹給了她一張“破席”？這張“破席”，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深意？有的讀者認為，這是因為襲人早就“近水樓臺先得月”，和賈寶玉有了警幻所訓之事，後來又改嫁了蔣玉菡，所以曹雪芹才給了她一張“破席”。

真相果然如此嗎？其實，這件事並沒有這麼簡單。“破席”的“席”，很顯然是和襲人的“襲”諧音，暗示這張畫冊上的女子，就是襲人，但是所謂的“破”，則另有一層意思，其中的真相，在後文被襲人未來的丈夫蔣玉菡，當眾說了出來。

第二十八回，賈寶玉應馮紫英之邀，到馮家去做客。馮紫英不僅請了賈寶玉和薛蟠，還請了錦香院的雲兒和忠順王府的優伶蔣玉菡作陪。這是古代富貴人家的習慣，招待客人的時候，為了增加樂趣，往往會邀請一些會唱曲的人，活躍氣氛。

但是，這件在古代很平常的事，放到《紅樓夢》中的時候，就成了一個重要的伏筆。因為這位忠順王府的優伶蔣玉菡，就是襲人的判詞中“堪羨優伶有福”的那個重要人物。

喝酒不可無令，這一次也是如此。賈寶玉笑道：“如此濫飲，易醉而無味，我先吃一大海，發一新令，有不尊者，連罰十大海，逐出席外，與人斟酒。”賈寶玉的酒令，果然新穎，是從未聽說過的“女兒令”，“要說出悲愁喜樂四個字，都要說出‘女兒’來，還要註明這四個字的緣故。說完了，飲門杯……酒底要席上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

不虧是最珍愛女兒的賈寶玉，就連行酒令，也要和女兒扯上關係。這個新穎的“女兒令”，也是《紅樓夢》中一個重要的伏筆，在場的每一個人說出來的酒令，都是他們未來配偶的人生。蔣玉菡的酒令，說的就是襲人的人生——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合和。”其實，這次的“女兒令”，應該倒著讀，先是喜和樂，然後是悲和愁。

為什麼？因為《紅樓夢》就是一部悲劇，最初，《紅樓夢》中的女兒們在大觀園中，過著神仙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歡歡喜喜，快快樂樂；後來，她們的結局無一不是悲悲慼慼，愁容滿面。這種順序，才切合《紅樓夢》中的主題。

所以，襲人的人生，首先應該是在嫁給蔣玉菡之後，新婚之夜，“燈花並頭結雙蕊”；婚後兩個人過了一段很幸福的生活，“夫唱婦隨真合和”，然後，蔣玉菡“一去不回歸”，而襲人的人生，也開始陷入了巨大的窘迫，“無錢去打桂花油”。如此窘迫的生活，讓襲人的狀況更加困頓，只能睡在一張“破席”之上，切合了她的判詞中，一簇鮮花放在破席之上。

所以，曹雪芹給了襲人一張破席，並不是別的意思，而是在告訴讀者，襲人後來生活很困難，只能睡在破席上，蔣玉菡親口說出的“無錢去打桂花油”，也是在向讀者解釋，“破席”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