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25日,第44屆遺產大會將“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使我國的世界遺產總數達到56項。除了泉州之外,和宋元有關的中國古蹟中,釣魚城也在籌備申遺。
釣魚城,位於重慶市合川區,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釣魚城是一座比重慶整個城市都年長了好幾個世紀的城池,站在釣魚山山頂俯瞰,嘉陵江宛如一條飄帶,在山下蜿蜒遠去。
釣魚山上俯瞰嘉陵江 攝影:蓮蓮
釣魚山因為釣魚臺而得名,但這山的出名,源於改寫過世界戰爭史的釣魚城。歷史倒回到1258年,蒙古大汗蒙哥親率大軍進攻南宋,次年在合川釣魚城遭到頑強抵抗,蒙哥戰敗身亡。為爭奪汗位,被西方視為“上帝之鞭”的蒙古西征大軍從歐、亞各地匆忙撤軍,世界格局因此改變,釣魚城因此被稱為“上帝折鞭處”。這是中國乃至全世界範圍內極少數經歷過漫長戰爭並儲存至今的古軍事堡壘和古戰場遺址。
持續36年的釣魚城之戰
欲說釣魚城,先從釣魚臺說起。釣魚臺自古就有者不在少數,像著名的姜太公磻溪釣魚臺,演繹了西周時期的文明史;金章宗釣魚臺,成就了北京的釣魚臺國賓館。但因為釣魚臺而得山名,繼而在山上築釣魚城者,僅有重慶合川這一處。蜀人為什麼要在山上修築釣魚城呢?時間還得退回到約800年前,在中國歷史上,那是一個南宋、金、西夏、大理、西遼、蒙古、吐蕃等政權並存的時期。
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國後,南征北戰,滅西遼,戰西夏,拉開了建立蒙元王朝的歷史大幕。到了公元1235年,蒙古大軍開始侵略南宋,蒙古兵不斷入蜀侵擾。為了抵禦蒙古兵,南宋四川制置使和地方將帥,先後在釣魚山上築城、擴城,以圖救國保民,抵抗入侵。經過四次大規模修築,釣魚城終成一座天險石頭城,城牆周長四十里有餘,設有八座城門,城內設有護國寺、部隊營房、運輸馬道、軍工廠等配套設施,並派駐軍和百姓數萬人,甚至把當時的縣政府——石照縣衙也搬到了釣魚城內,以便處理城內百姓事務。
釣魚城護國寺牌坊 攝影:蓮蓮
宋蒙戰爭歷經45年,從1235年全面爆發開始算起,這其中的釣魚城保衛戰,從公元1243年餘玠築山城,到1279年守將王立投降元朝,僅一個釣魚城之戰就打了長達36年!釣魚城抗戰的36年中,軍民憑藉山勢險峻,歷經大小戰事200多起,其中規模最大、影響最大的是開慶元年(1259年)之戰。當時蒙古大汗蒙哥率大軍來攻,釣魚城守軍以懸殊的兵力抗禦了蒙軍百次進攻,最終使蒙軍慘敗,並打死了蒙軍總帥王德臣,蒙哥大汗也因傷死亡。之後,忽必烈與其弟阿里不哥爭奪汗位,蒙古集團內部發生內亂,從而使南宋國祚得以延長,使得遠征歐亞的蒙古鐵騎從戰地撤軍。1276年,南宋皇都臨安失陷,宋廷降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釣魚城軍民仍繼續堅持抗戰三年多。
如今佇立在釣魚城頭,站在古老的垛口極目眺望,滾滾嘉陵江奔騰咆哮,一艘艘漁船揚帆而過,穿梭於寬闊的江面,看漁舟唱晚,聽歌聲悠揚而縹緲。硝煙散盡,戰爭消逝,令人長嘆唏噓,我們也只能從眼前那些戰爭遺蹟裡,窺視當年的印記,去追尋壯士的足跡。
持續時間為10年的特洛伊之戰,成為影視文學的寵兒。與特洛伊之戰相比,持續時間達36年、影響更為深遠的釣魚城之戰,更值得研究。
九口鍋遺址曾是軍工廠
古釣魚城有八座城門,分別是:護國門、始關門、小東門、新東門、菁華門、出奇門、奇勝門、鎮西門。其中保留最為完好的當屬護國門,這是八座城門裡面修築規模最大的一道雄關,守軍曾以棧道出入此處,緊急時可以將棧道拆除,使其通道斷絕,如今棧道石穴猶存。
護國門 攝影:蓮蓮
釣魚城有護國門,也有護國寺。護國寺最初建於南宋紹興二十五年,由思南宣慰使田少卿捐資興建,有記載“建堂殿廊廡百餘間”。歷史上,護國寺多次重建,現存護國寺是道光十年住持僧勝叢歷經四年重修的。
護國寺坐北朝南,依山佈局,整個寺院的主體建築由大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藥師佛殿、觀音殿、祖師殿藏經樓以及僧房前後院組成。大雄寶殿和藥師佛殿分別為歇山式建築和單簷懸山式建築,殿宇宏偉,結構精巧。
釣魚城臥佛 攝影:蓮蓮
古軍營是釣魚城守軍的住所,其位置位於整座釣魚城的中心,周圍四通八達,以備任何方向有敵情都可以迅速出擊。跑馬道在古軍營附近隨處可見,這是貫穿城中的軍事要道,遇敵情可三馬並進,五人並行。
“忠義祠”的位置,也在釣魚城內古蹟的核心區域,紀念的是對釣魚城的修築和保衛戰貢獻最大的幾個人,他們是:四川安撫制置使兼重慶知府餘玠;提出了築城的建議,並參與築城的來自貴州的布衣冉璡、冉璞兄弟;還有合州知州,當時任釣魚城守軍主帥的王堅;堅守釣魚城多年後升任重慶知府的戰將張珏……他們和同時代但名氣卻大得多的岳飛、文天祥一樣,都是為後人敬仰的好男兒。幾個交織在刀光劍影的人,三十六年,兩百餘戰,留下永遠的傳說。
忠義祠 攝影:蓮蓮
九口鍋遺址是釣魚城之戰的重要部分。名字雖為九口鍋,但並無九個鍋,而是遺址上有九個凹陷,看上去像鍋,但實際上是用來調配火藥的地方,這也是當今世界上發現最早的一個調製軍火火藥的基地。根據遺址上柱礎的分佈來看,該遺址的前身應是唐代的一座寺廟。到了釣魚城戰爭時期,這裡才改作了兵工作坊,從而留下了密集分佈,歷歷在目的牆基石槽和碾制火藥原料(硝石、硫黃、木碳)的“鍋”狀凹坑。釣魚城守將王堅、張珏曾集能工巧匠,於此生產火藥,鑄造鐵雷,打造兵器,從而有效地提高了釣魚城的整體防禦能力。
九口鍋遺址 攝影:蓮蓮
一字城牆保障戰時補給
除了軍事遺存,釣魚城還有不少的名人題刻及摩崖石刻,內容幾乎都是頌揚釣魚城軍民的豐功偉績。細細想來,對於這個中外戰爭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蹟,無論怎麼頌揚,都不足為過。其有幾處摩崖造像,體現的是當地民眾祈求和平的精神世界,本該寧靜的場所與浴血廝殺的戰場集中於一塊不大的山地,也是極為罕見的。人們更多的關注釣魚城的軍事意義,卻忽視了釣魚城軍民的精神世界。
釣魚城內摩崖石刻 攝影:蓮蓮
站在釣魚城居高臨江往下展望,隱約可以看到從山崖延伸至嘉陵江邊的一字城牆殘跡,從釣魚城山頂一直延伸至嘉陵江邊,如同從山頂伸出的兩隻手臂,連線起南北兩座水軍碼頭,同時又阻隔了半島東西方向的交通。這一字城牆的修築作用,是為了拱衛水軍碼頭,將宋軍的水軍優勢最大化,從而有效壓制擅長陸路作戰的蒙古騎兵,同時也保障了釣魚城的水上後勤補給線,如果沒有了這條戰時生命線,釣魚城很難堅守36年之久。
一字城牆 攝影:蓮蓮
設計之超然,建築之巧妙,歷史之厚重,種種文化深蘊在一座釣魚城中一一呈現。目前釣魚城的考古工作仍在進行,相信在不久的明天,會有更多的驚喜呈現給默默關注這座古城的歷史文化愛好者。更希望在不久的將來,釣魚城可以申遺成功,這城,是南宋抗蒙山城防禦體系的傑作,其城池選址、功能佈局、城防體系構建等都代表了當時的最高水平。從精神層面來說,釣魚城的歷史承載的是城中軍民的不屈意志和創造精神,給後世留下了無限感慨和無窮遐想,也給我們留下一筆寶貴的財富。
歷史已經證明,釣魚城在抗蒙戰爭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立下了汗馬功勞。氣吞山河,金戈鐵馬,釣魚城下,釣魚山上,這孤寂的城雖然看似普通,卻以逝者如斯的蒼涼讓後人看了個清清楚楚,讀懂少許的殘垣斷壁,便可推想出昔日城中的繁華與恬靜,回憶起昔日的金戈鐵馬,感受到歷史的殘酷與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