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樟榮雨窗讀書
到過大市聚水簾洞好幾次了,但因其地,僅剩水簾之名,已無水瀑,當年隨風東西、若垂簾然,被石墪稱為“萬古無人能手卷,紫蘿為帶月為鉤”的這方深藏萬山叢中的名勝之地被人為捲去水簾,喪失其靈魂和神韻般,讓人惋惜而無以著筆,寫出它的清幽,故沒有寫過它的遊記。今天早上,時當深秋,豔陽明媚,層林盡染,萬山如畫,因星期天假期,與妻子女兒驅車前往其地,不禁隨手記之。
車過拔茅村,上坡,至大市聚臺地,這片古稱鰲峰的黃泥地,沿途工廠林立,村莊散佈,植被豐富,古人稱“四面環溪溪外山,置身渾在水雲間。山中隱者頭如雪,清夜安眠白晝閒”的古人隱居之地,因現代人開發,已難覓其影蹤。今唯以柿子樹、楓樹、桕樹,色彩斑斕,映襯於藍天白雲之下,更覺秋景醉人。過鎮,下水磨嶺九曲迴腸之公路,已可見水簾尖遙望在目。
左轉入大坑,清幽絕塵,不類人間。這是一片幽谷,高山挾峙,清溪蜿蜒,兩邊丘陵山地,芳草萋萋,莊稼花木,沿路而栽,我極力於秋山秋色中尋找當年昌法寺的遺址,這是曾被記入於明知府、吳江人沈啟當年遊記中。危巖之下,有小寺一座,置於溪邊,未知是否即其遺址。越而過之,漸行漸狹,這裡有橋,已被拓寬成公路,我想當年名勝鎖翠橋或許也正在此。清周未艾詩云:嵯峨削出兩高峰,樹影深深水更溶。翠浪千層流不盡,一橋深鎖倩雲封。詩好,地名亦佳。惜今已不存。
導航設於水簾村,不久即至。村前有廣場,位於文化禮堂前,停車步行。見村前長廊,有村況介紹,其雲:水簾村由外大坑、裡大坑、王大巖三個自然村合併組成,村委設外大坑,即筆者停車處。因村中有著名風景點水簾飛瀑而得名。飛瀑所在,即古剡東名山東岇山之下,為東晉高僧竺道潛又稱竺法深者隱居之地。他以東晉王朝帝師之尊,辭朝隱東岇,幾達三十餘年,另一高僧支道林也隨之入剡沃洲山,是他們共隱剡東,使高僧名士雲集,創佛教般若學六家七宗,使這裡成為佛教中國化發祥地,事載梁慧皎《高僧傳》。兩位高僧後分別卒葬於隱居之地,竺在水簾洞,多遺蹟,後人詠詩甚多。支則葬於石城(今大佛寺內)。支竺遺風,澤被剡東數千載,至今為人傳誦。此水簾村以潘、梁、呂姓氏為主,有村民小組八個,人口近千人。
環顧村基,群山環翠,一方平地,前面開闊,秋山如畫,溪流清澈,奔騰有聲,從村前流過。前有田地,沐浴秋陽中,有農人在田間勞作,多種花木蔬菜。這裡已成網紅之地,除古老名勝水簾洞、水簾庵(今已無存)外,還得益於鹽邦古道的開發。看到手機抖音,常有驢友,絡繹於道,興致勃發,風光宜人,令人神往。今見路牌,水簾洞與古道方向向反,我們選擇前者而行。一直由村前馬路沿溪而行,一路風光好,遊人少,鳥聲歡,走了一里多路,才發現錯了,問訊路人,那人正拉花木出來,他說,走錯了!上車來吧,我幫你們送出去吧!我們婉謝,返出,找到那條沙石路,從村中穿過而上。
這裡僅容單車,路面不平,兩面多茶園,花木。一路前行,水簾尖果然在望。行一二里,多楓樹、水杉,一片金黃色,太耀人眼目了!連走連拍手機。越入內,水杉楓樹成林,大可合抱,陽光照進,色彩豔麗斑斕,這一塊空地,原為水簾庵遺址,後又為水簾庵職中遺址,當時有師生百餘人,日夕在水簾飛瀑旁度日,筆者當年曾經到過。我的好友也是亡友三夫兄也曾在此任教數載,他的自編年譜中曾有生動記載。而今到此,惟水杉參天、秋色滿目而已。
往上,則高達數十丈之水簾瀑布遺址,水簾已被手卷,唯剩岩石裸露,下盛水池一方,倒水深而清冽,有石凳可休息。從其右側,有山間小道蜿蜒曲折,可通山頂,稱水簾尖者,當年曾經一至,幾三十年矣,未知可有變化?在此徘徊良久,想到南宋理學家朱熹與他好友新昌人石墪(子重)同遊此名勝,寫下“水簾幽谷我來遊,拂面飛泉最醒眸。一片水簾遮洞口,何人卷得上簾鉤?”而石墪答以“萬古無人能手卷,紫蘿為帶月為鉤。”朱熹還題大坑村任氏成道壁,稱“舟兮子猷剡溪也,屐兮謝安東山也,不舟不屐,其水簾乎?”將任成道隱居,與王子猷雪夜訪戴和謝安東山高臥並列,盛讚其高風。想到水簾庵職中興廢,舊交零落,不禁以打油記之:秋色秋聲滿山川,水簾名聲千古傳。今我到此零落甚,徘徊秋林心泫然。此時此景,令人想到唐詩人岑參詩云:梁園日暮亂飛鴉,極目蕭條三兩家。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以樹之無情,感嘆人世滄桑,世事無常。今天雖非暮春,也非庭樹,感嘆略同。
其因時近中午,拍照數幀,步行而返。回家作雜記如上,以博一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