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梅雨季節,
暴雨總是突如其來。
最近,在南京江寧進行田野考古的許志強,
也正和暴雨搶時間,
趕在晴天加快考古發掘。
他和同事們的工作,
沒有什麼節假日可言,除了雨雪天,
一年超過300天都在戶外和泥土打交道。
2019年至今,
許志強帶領團隊
在南京一處即將出讓的地塊上
發掘出800多座古代墓葬,
規模之大、數量之多,十分罕見。
而許志強也在這三個寒暑裡,
透過數千件看似普通的文物,
打撈2000年前的時間和人們生活的模樣。
從南京大學考古專業畢業後,
許志強進入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已有13年。
他說,考古現場的作業
跟節假日和雙休日沒有關係,
就是跟天氣有關。
一般下了一場雨之後要等現場水抽乾,
再把地晾一晾,
都要耽誤個兩三天。
只要沒有颳風下雨雨雪天氣,
現場工作都是要正常開展的。
2019年起,南京市考古研究院
為江寧區即將出讓的地塊做考古勘察,
現場幾座墓葬主要是漢六朝時期的墓葬,
其中包括漢代的土坑墓
和一座六朝時期的磚室墓,
正在清理的就是漢代的土坑墓。
延展的想象力,
靠的是一眼千年的功夫。
可真願意來練這門功夫的人,
卻比文物還稀罕。
許志強說,自己當時那一屆的研究生
最後入學的只有7個人,
但當時南大可以帶碩士生的老師
都不止7個人,
也就是說導師比學生的人數還要多。
這幾年,曾經被看做冷板凳的
考古專業逐漸有了熱度,
但暴曬和高溫,依然是不變的日常。
許志強和同事們,
一年有三百多天在戶外挖土。
許志強說:
“這個墓葬能保留下來就是奇蹟,
上面被毀掉了,
下面也毀到底部了,
這都是上面的水泥混凝土的渣子,
它已經要露出來了,
差一丁點就屍骨無存了,
也很幸運還能留下一點。”
2019年3月1日,
《南京市地下文物保護條例》開始實施,
“先考古、後出讓”
正式以地方性法規的形式,
被細化明確。
這批稍有不慎便可能永歸塵土的瓶瓶罐罐,
才在時間的縫隙中被打撈起來。
“這目前是南京做過工作的
這些區域當中最密集的一次,
也是漢代墓葬最多的一次。
我們都知道南京是六朝古都,
但是在六朝之前,
漢代的文物遺存在南京之前就比較少,
所以這次發現的這批規模很大的漢代墓地,
也可以說某種程度上
是填補了南京兩漢時期文物遺存的
一個小小的空白。”
許志強說。
15萬平方米,
發掘出800多座墓葬。
數千件文物,陶製品居多,
不少已經又酥又脆,
修復成了大難題。
破損厲害的罐子,
常常一天只能拼完一個。
庫房,是臨時借用,條件簡陋,
即便盛夏,也只有一臺風扇降溫。
這批文物,既無金銀玉器,
又無銘文記錄,
造型也都大同小異。
灰頭土臉,
但卻蔓延出2000年的時光。
許志強沒有遇見過離奇罕見到
需要他去懷疑是否和外星人有關的物件,
也沒有經歷過存在於大眾腦海的緊張刺激。
在江寧發掘這批墓葬3年,
盆盆罐罐是普通的大多數;
在南京考古13年,
風吹日曬也是普通的大多數。
正如這裡將成為這個城市普通的一角,
普通的市民將在這裡過著普通的生活,
但誰說,普通,就不重要呢?
許志強說:
“比如說三星堆的發現,
比如說良渚遺址的發掘,
還有比如說南京的大報恩寺遺址的發掘等等,
屬於考古工作的最頂尖的那一小部分而已。
其實大部分的考古工作
都類似於我們今天看到的工地一樣,
發掘著很普通的墓葬,
我們的這些墓葬的主人
也是當時非常普通的民眾,
但是其實跟我們今天的社會一樣,
我們普通人才是社會的絕大多數,
你只有瞭解到
當時普通大眾的最常見的這些現象,
你才能夠對當時的社會的趨勢,
社會的狀況,
有一個更全面的,更貼近於實際的瞭解。
我們在不停地發掘歷史和認識歷史,
其實我們自己終將也會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許志強曾在明代墓葬中
發現精美的青花梅瓶,
推測出一座形制簡單的墓葬
可能屬於徐達家族;
也曾參與總長度60公里
南京明代外郭城牆的全線考古,
為明代南京是世界第一大城增添物證。
打撈歷史,也平視歷史。
許志強把自己的工作,
看作為時間尋找過往和記憶。
遊走在古代與現代之間、鄉村和城市之間,
每一天,都充滿等待與驚喜。
他說,
歷史考古工作延伸了歷史軸線,
活化了歷史場景。
今天的人和古代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我們今天走過的腳印,
可能就跟古代某一個人的腳印是重合的,
所以想到這些的時候,
你就會覺得古代的東西
其實並沒有離我們遠去,
它只不過是跟我們
站在不同的歷史維度上而已。
來源:江蘇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