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對泰山充滿了嚮往。想象中的泰山,神聖,高不可攀。只能在心裡仰視它。
想登泰山的念頭,糾纏了我幾十年。現實總是這樣,有想法的時候沒行動,有行動的時候沒自主權,有了自主權之後,突然發現缺少一個志同道合的同伴。
伴隨這個念頭的,是一種揮之不去,無法言喻的泰山情結。說不清,道不明。就像王菲的歌詞:“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多年前,記不清是多少年前,在一本連環畫上看到關於泰山石敢當的故事,對書裡出現的玉皇頂風光、漫山遍野的雲霧、泰山日出驚羨不已。初心,從此烙上了泰山的風光,烙上了與泰山相約的日期。
緣分是一種捉摸不透的東西,你刻意去追求,它偏偏不出現。當你一切隨緣的時候,緣分來了,於是一切便如願了。
2019年8月的某一天,星期五的上午,週末綜合症剛開始滋生。突然,友女打來電話:“週末有空嗎?一起去登山可好?”以為是登附近的山,當即一口答應。沒料到她說:“我想去登泰山,你去嗎?”我一愣,去泰山來回要兩天,週末只有兩天時間,加上登泰山一天,三天裡要馬不停蹄。我的左腦跟右腦鬥爭了半秒鐘後,泰山情結戰勝了畏難情緒,乾脆利落地說:去!友女屬於說走就走的性格,馬上訂機票,沒料到白天的航班全滿了,只能訂晚上9:20的航班,就算飛機準點到達濟南機場,也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但想到去泰山,多年的初心終能圓滿,內心掩飾不住的興奮。晚上坐飛機還可以看月亮數星星呢!我對友女打趣道。
第一次坐夜航班,才發現離天空越近,越看不見星星和月亮,機窗外的夜空,一片漆黑。原來,距離產生美是這樣來的。
飛機晚點了,到達濟南機場時已是週六的子時。到了預訂的酒店,洗掉一路風塵,凌晨三點了。本來說好早上六點出發前往泰山景區看日出,我倆卻睡得像豬一樣沉,連鬧鈴也叫不醒,直到八點半才自然醒。友女一看時間,懊惱地一拍腦門。我倆速度收拾好裝備,出門打車直奔泰山景區。
太陽已經當空照了。
八月的天空,天藍雲白,陽光熱情地擁抱每一個路人。剛走進天外村,已經汗水津津。泰山,近在眼前。那雄偉的姿態,盤古開天闢地的氣勢,“五嶽之首”、“天下第一山”的傲氣,頓時呈現在眼前。
泰山,我來了,我們終於見面了!
開始登山。古老的石板臺階參差不齊,那些被時光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石板臺階,無言地向人們訴說這裡悠長的歷史。“世上本沒有路,只是人走多了,便成了路。”泰山之路,曲折、艱險。路高且陡,長著青苔的石階時不時給遊客們行跪拜禮。李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他來到泰山可不是這麼想。他一口氣寫了一組六首《泰山吟》,分別寫出了泰山的高、險、峻、奇、秀、美等景色。
我們才走到天街,就開始想著要歇息。坐在天街門口和賣西瓜的老闆娘閒聊幾句,她熱情地請我們吃西瓜,並善意地提醒我們上山路滑,最好帶根柺杖。我這才注意到,許多登山的人手裡都拿著一根柺杖。與我們擦肩而過的挑山工,揹著重重的行囊,柱著柺杖,慢吞吞地跟在我們後面。
這讓我想起小學時學過的課文《挑山工》,不禁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現在不是有纜車了嗎?為什麼他們還要背東西上山呢?一個挑山工聽到我的詢問,他憨厚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說,挑東西步行上山,是為了方便給路上的小攤點配送物品,方便路人休息時補充體力。不禁對他們產生崇高的敬意,望著他們的背影,彷彿泰山從山路上崛起。
突然想起毛主席說的“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可見,泰山不僅僅是山,更是一種精神。
拾級而上,目之所及,層林盡染。北方的秋天總比南方的要來得早一些。山坡上,秋草漸黃,只有隨處可見的盤枝錯節、滄桑遒勁的老松樹依然蔥綠如昔。一路上,各種各樣的碑刻隨處可見。泰山南麓的岱廟,是道教主流全真派聖地,與北京故宮、山東曲阜三孔、承德避暑山莊的外八廟並稱為“中國四大古建築群”。這裡是歷代帝王舉行封禪大典和祭拜泰山神的地方。廟裡儲存有秦朝李斯纂書的泰山石刻、張遷碑,還有女皇武則天立的鴛鴦碑等。
據說當年,北宋文壇兩大巨星——王安石與蘇東坡一起來泰山遊玩,兩個一路結伴同行,文人彙集,所到之處,必定詩興大發,吟詩作賦。兩人來到岱廟,無意中發現有塊石碑向東微微傾斜,卻保持不倒的姿勢。一時大感驚奇,兩人便以碑為題材,互相考考對方的才學。蘇東坡想到當年王安石把他貶到黃州的事情,便有意奚落王安石,脫口而出:“恨當年安石不正。”然後得意地捋須看王安石如何應對。王安石頓時明白蘇東坡在怪自己當年貶他之事,但他若無其事,略略沉吟後對道:“到如今仍向東坡”。蘇東坡聽後大笑,讚歎不止。
山路十八彎,這話說得沒錯。泰山之險,在於十八盤山路。十八盤,是泰山的主要標誌,約有1630餘級臺階,兩邊的山崖如刀削斧劈,陡峭的山路鑲嵌其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泰山有3個十八盤,從開山至龍門稱為“慢十八”,至昇仙坊稱為“不緊不慢十八”,到南天門稱為“緊十八”。初時,我和友女處於慢十八的節奏中,保持遊山玩水的姿態,還想象著全程徒步上山,最後到達玉皇頂,站在雲天之巔傲視群雄的美好感覺。剛登到中天門,我們就被疲累沖淡了賞景的雅興,琢磨著是用手爬還是用柺杖的問題。後來,友女終於向泰山臣服:咱們還是坐纜車上玉皇頂吧!
坐上纜車直衝雲霄,有種平步青雲的感覺。
十八盤從下往上看,山路迂迴直上青天。從上往下看,十八盤山路曲曲折折,峰迴路轉。難怪明朝祁承濮詩云:“拔地五千丈,沖霄十八盤。徑叢窮處見,天向隙中觀。重累行如畫,孤懸峻若竿。生平饒勝具,此日骨猶寒。”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站在玉皇頂,眺望蒼穹,觸手可摸藍天,隨手便能捻一朵白雲入懷。俯視群山,“一覽眾山小”,又有“山高人為峰”的豪氣。清風拂面,禪鍾輕揚。此刻,心裡一片澄明,一片寧靜。在這裡,思想是靜止的,行為是靜止的,連呼吸似乎也是靜止的。“心靜才能聽清萬物的聲音”。似乎聽到這個五嶽之首在喁喁私語,告訴我過去事不可追,未來事不可問。把握好當下,珍惜來之不易的每一步。
下山時突然醒悟:做人,要穩如泰山,做事,要重於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