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江書院 風雨滄桑

喬江書院 風雨滄桑

喬江書院中的塑像。

喬江書院 風雨滄桑

喬江書院。

湖南喬口,因為有一個喬江書院,一直令我向往。這些年的旅行中,各地的書院是我駐足最久的地方。

唐末五代,戰亂不斷,曾經興盛的官學漸漸衰退。宋統一以後,百姓安居,士子向學,官學滿足不了社會旺盛的求學需要,地方書院開始興盛。據清光緒《湖南通志》記載,宋代湖南共有51所書院。設立在三賢堂內的喬江書院,是除嶽麓書院外,長沙建立最早的書院。喬江書院曾在明朝洪武年毀於大火。之後,鄉民集資重修的書院,維持了近六百年。

去喬口的那天下午,雨突然大了起來,雨點落在臉上,濺起一片冰涼,單薄的衣服扛不住成串落下的雨水,只得把手裡的傘撐開來。撐著傘,走過空空的百壽長街,走過長長的柳林湖棧道,走過窄窄的小巷,終於走進了喬江書院。

現在的喬江書院是近年才重新整修的,與三賢祠有一小門相通,是一座別緻清雅的庭院式建築。庭院不大,有三尊塑像,中間坐著的是黃澹,右邊站立者是許有壬,左邊站立者為劉權之。

黃澹是喬江書院的創立者,在元代修繕三賢堂,並在三賢堂內開辦義學喬江書院,親自出任山長兼主講。

黃澹並不是富裕之人,他辦學十分辛苦,書院條件簡陋,但他的學識修養很有號召力,商賈鄉鄰多把子弟送到喬江書院,送到黃澹門下。

為了把書院辦得更好,黃澹專程北上大都,拜會集賢大學士兼太子左詮德、光祿大夫許有壬。黃澹和許有壬,互相欣賞,彼此投緣。

後來,許有壬南遊湘漢,黃澹與嶽州學正劉光遠等陪同他遊覽了洞庭湖君山、岳陽樓等湘漢盛景,一路景美人和,眾人徜徉山水,飲酒賦詩,不亦樂乎。但是,位於三賢堂裡的喬江書院的經濟困境和發展瓶頸,正如藤蔓一樣纏繞在黃澹心中,讓他難以安寧。

黃澹和許有壬在“舍破落風雨傾頹”的喬江書院有過怎樣的秉燭夜談,不得而知,但我們知道,從長沙回去不久,許有壬上書皇帝《修喬江書院疏》,把傳播文化的重要性、喬江書院的困難和黃澹投身教育的炙熱情懷一一細數。

元順帝被黃澹“以篤古為人師,以興廢為己任”的教育情懷打動,親賜“喬江書院”匾額,還撥付官銀數千兩,命快馬送至喬江,解決了書院的建設和發展經費。

如今,喬江書院的一間展室裡,還掛著元順帝的大幅畫像,圓臉寬額,頭戴一頂白色笠帽的元順帝,看上去頗有威嚴之態。元朝雖只延續了九十餘年,但喬江書院成了元順帝永久的安身之地。綿延千年的喬江書院,如滾滾江水,哺育著世道人心。

許有壬上達皇帝的《修喬江書院疏》,直接改變了喬江書院的窘迫處境,把喬江書院的規模和影響力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修喬江書院疏》的碑文如今嵌刻在三座塑像後面的背景牆上。

許有壬“善筆札,工辭章”,其文章詩詞,在元代堪稱“巨手”。同時代的著名文人歐陽玄謂其文章“雄渾閎雋,湧如層瀾,迫而求之,則淵靚深實”。

站在雨中,仰著頭認真地辨認著閱讀完牆上的《修喬江書院疏》,我對著三尊塑像,深深地彎下腰去。唯有彎腰九十度的虔誠,才能表達我發自心底的敬意。在華夏大地,總有黃澹這樣計程車人,自覺肩負起傳承文化的責任,也總有許有壬這樣的官員,把傳承文化當作為官的使命。他們,是華夏文化源遠流長的功臣。

塑像左邊站立的劉權之是清朝乾隆二十五年的進士,正是喬口人,也是從喬江書院走出來的著名學子。嶽麓書院山長劉暐澤也是從喬江書院走出來的著名學子。還有很多從喬江書院走出來的學子,他們都是流向荒野的文明之水,是撒向大地的文化種子,是中華文化“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強勁力量。

雨一直下著,伴著滴答的雨聲,我在書院裡走走停停,邊走邊看。若水堂、博雅軒、世學堂、會文堂、藏書閣……每一處的匾額大字都典雅端莊,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息。

若水堂的匾額刻著喬江書院的訓言,僅有四個字:明德敏行。白牆上寫了巨大的“禮義廉恥”四個字。這八個字,每天都會迎面撞入喬江學子的眼中。

我再一次走到喬江書院的門口,站在雨中,想象喬江書院的學子離開書院時,該有怎樣的不捨?不管他們將來會遇到什麼,有一個喬江書院做生命的底色,他們踏著麻石板路走向遠方的腳步,一定是自信從容的。

喬江書院,絃歌傳承。現在的喬江書院,依然是喬口古鎮的文化中心,書院經常舉辦各種文化活動,中秋演奏國樂經典、端午吟誦古典詩詞,春日觀賞丹青書畫,平時講解國學典籍……喬口人是幸運的,在他們日常生活的半徑裡,有一個活著的喬江書院,在他們為油鹽柴米忙碌的時候,目光隨意往喬江書院敞開的大門一瞥,就能跟眾多歷史賢人的目光相撞。有一個喬江書院,喬口人的精神就多了一個清亮的源泉。

在會文堂的書架前喝過喬口的豆子芝麻茶,回味著滿口芝麻豆子濃郁的香氣,就在雨中告別了喬口。回到了豔陽高照的北京,想起雨中的喬口,心裡飄過的,是一絲溼漉漉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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