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作家伊夫林.沃在《舊地重遊》中說:“在划船比賽周,一群婦女鬧哄哄地來到這裡,人數多達幾百,她們嘁嘁喳喳,花枝招展地走在卵石路上,登上許多級臺階,遊覽觀光,尋歡作樂,喝一杯杯紅葡萄酒,吃麵包夾醃黃瓜;撐著方頭平底船在河上到處轉,成堆地擁上牛津大學遊艇……”
那年夏天我在約克看到的那群女人就完全是那個樣子。不過我不覺得這裡有什麼諷刺的意味。這些戴著漂亮帽子的女人恰恰是英國的特色,就連她們的笑聲也是英國的。
就連那個美麗的早晨,約克的景色也很像沃筆下20世紀早期的牛津:“灰藍色的煙沒有一絲風乾擾,一直飄到深綠色樹葉的陰影裡,菸草的甜香和周圍夏天的甜香混合在一起……”是個少見的好日子。
背起書包,獨自上路。或許遠不必把旅行過程裡的那些擔驚受怕惴惴不安看得多麼淒涼。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樂趣。
6月,英國正式進入了最美麗也最溫暖的夏季。我也許整個早晨都工作,下午就漫無目的地出遊,趕上哪班公共汽車就去哪兒。從桑德蘭去約克須從紐卡斯爾轉火車。就在這時我發現了那群等車的女人。我猜想她們是在紐卡斯爾的酒吧派對上狂歡通宵後搭火車回家去的。可細細看去又不像。每個女人都戴著一頂漂亮的高帽子。
這一天,這個國家的這個城市頗有紀德筆下那種“能穿透眼瞼”的陽光。火車徐徐停靠在頗有些古典味兒的約克站。四處搖曳著的五彩斑斕的高帽組成花一般的海洋,男士的黑禮帽也遊曳其間。我越發確信這天將有不平常的事情發生。
走進約克城,她們完全像沃描寫的那樣尋歡作樂。這裡有一條大河,兩岸窄窄的石階盤旋而上,通向一些高高低低的枕河人家。越來越多頭戴高帽,腳穿細高跟皮鞋的女子在河邊會合起來,滿面緋紅,格格笑著匯入一條鬧中取靜、林蔭遮道的長路,路邊人家後花園裡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上世紀80年代末期中央電視臺播放的譯製片經常出現這種精緻浪漫的路,它在一代中國人心中留下的不僅是曼妙的風景。
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緊跟著從馬路對面傳來。迎著我們的目光,幾個穿著隆重皇家禮服計程車兵正騎著高頭大馬沿著林蔭路緩轡行來。原來這條路的盡頭,是英國皇家賽馬會的所在地。
這裡蔓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原生、持守的氣息,它是今天已很少存在的只屬於“老”英國人的那種社交場所。夕陽西下,草地金黃,也許我渴望的原來只是幻景罷了。(侯宇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