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雄《江淮八記》: “言有物”與“言有序”
《江淮八記》
斯雄 著
清代桐城派古文家方苞提倡古文“義法”,義即“言有物”,法即“言有序”。《江淮八記》作者工作在安徽,走遍江淮山水,耳濡目染厚重江淮文化,潛移默化於桐城古文影響,在《江淮八記》中體現出“言有物”與“言有序”的特色。
《江淮八記》的“言有物”即“經世致用”。其《中都城記》,狀寫鳳陽城廢棄的明中都,挖掘朱元璋在故鄉建都又廢都的背後成因。從不疑處有疑,發前人所未發,結合朱元璋的現實處境和鳳陽城的地理位置,提出自己的探究和思考,知人論世,令人眼前一亮。其《構樹扶貧記》和《安茶續香記》,兩者皆為江淮大地脫貧致富的創舉而歡呼雀躍。後者寫祁門縣安茶製作者為已經消失的安茶續上生命,進而續寫鄉村振興的新傳奇;前者寫霍邱縣農民在科技人員幫助下變廢為寶,把千百年來“不材”的構樹變成“生財”的搖錢樹。《宣紙記》記載涇縣宣紙傳統工藝,浸染著書卷氣和滄桑感。《量子糾纏記》描畫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研究團隊攀登量子通訊高峰,則展示出江淮大地上蓬勃的青春活力。
“言有序”,強調的是謀篇佈局的條理性,即如何組織和運用材料,如何剪裁和架構文章。語言文字的有序性,來源於思維感知的有序性,而思維感知的有序性,又來源於世界本身的有序性。《江淮八記》的“言有序”,體現在既能信手拈來、大開大合,卻又收放自如、遊刃有餘,時刻凸顯出寬廣而深厚的張力和定力。如《杏花村記》,從山西杏花村汾酒起筆,引出池州杏花村的來歷,上溯到清人郎遂所編的《杏花村志》和權威工具書《辭海》,轉而討論全國杏花村地名之多,又論及《清明》一詩收入杜牧著作的時間及其著作權的歸屬。其行文翻轉搖曳,如行走山間道上,令人目不暇接。這種“言有序”最終服務於“言有物”:“杏花村”更可能是文人墨客的“文學意象”,但這些傳說至少反映了此地人們的詩意懷抱和文化底蘊,在此基礎上展開文化建設甚至發展文化經濟,這才是通脫之論。
世界上並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有文化底色和歷史縱深的山水人文,在江淮大地可謂俯拾即是。《桃花潭記》以桃花潭水始,以桃花潭水終,寫桃花潭而不限於桃花潭,其實是以李白為主腦,串起涇縣桃花潭、當塗天門山、宣城敬亭山,把皖南山水人文民風民俗一網打盡,立體化彰顯文化在自然山水中的不朽價值。在《“安大簡”記》中,作者力避枯燥無味的說明文字,多角度多層次點出“安大簡”的學術價值和文化意義,並以人們熟知的其他文物加以對照,使讀者對“安大簡”產生切近的體驗和清晰的認知。
安徽自古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作者所著《徽州八記》側重於安徽的“物”,《江淮八記》所寫宣紙、安茶、構樹、量子、中都城、杏花村、桃花潭和“安大簡”,看似仍在寫物,但物背後的“人”每每藉助於“物”而熠熠生輝,正所謂“傳神寫照,正在阿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