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被稱為 “中國山貓”(Chinese mountain cat)的荒漠貓(Felis bieti)是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貓科動物之一。
在中國青藏高原的高山草甸深處,生活著世界上最神秘的喵星人 —— 中國山貓。它們有著天藍色的眼睛、沙質的皮毛,其行蹤難以捉摸,人們直到 2007 年才在野外拍攝到它。
中國山貓的學名為荒漠貓(Felis bieti),體形比普通家貓更大,長長的尾巴上有著 6 到 8 個黑白相間的紋路,耳端生有一撮短毛,除了捕食老鼠之外,還捕獵鳥類和雉雞。它們棲息在甘肅、陝西、青海、四川、寧夏等地,是中國特有的珍稀貓科動物,為中國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2007 年的一項遺傳學分析研究顯示,中國山貓可能是野貓(Felis silvestris)的亞種,野貓又稱斑貓,被科學家普遍認為是現在一切喵星人的 “祖先”。
2007 年的發現使得中國山貓的學名臨時改為了 Felis silvestris bieti 。2017 年,因為中國山貓的形態有特殊之處,其原本的學名 F. bieti 再次被認定為獨立的有效物種名稱。
幾十年來,關於青藏高原上特有的中國山貓是一種獨立的物種,還是野貓的一個亞種,科學家們始終未達成共識,同時,學者們想弄清楚東亞地區家貓的馴化是否與中國山貓有關。多數學者認為家貓大約出現在一萬年前的中東,他們均是由非洲野貓馴化而來。但也有證據表明,在亞洲也可能存在其他貓科動物的馴化。中國山貓或能成為部分家貓的 “祖先” 嗎?
為了找到答案,北京大學的遺傳學家羅書金博士與研究團隊奔赴青藏高原跋山涉水尋找中國山貓樣本,“夢想成真。” 她回憶道。然而想要找到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喵星人並不容易,中國山貓為了能夠在大自然中長期生存,它們的毛色已與周圍乾燥的野莖融為一體。因此當地人甚至稱他們為 “草貓”。
或許正因為這樣,此前有關中國山貓的研究從未使用活體標本。研究人員多從博物館和動物園中的貓或老舊的貓皮上獲取中國山貓的 DNA 樣本。
然而此次研究,科學家們收集了 27 只中國山貓(F. s. bieti)、239 只家貓(F. s. catus)和 4 只亞洲野貓(F. s. ornata)的 DNA,可謂是目前樣本規模最大的中國山貓遺傳研究。研究者採集和提取到了中國山貓的皮膚組織、乾燥貓皮、血液、糞便和骨骼,亞洲野貓的血液和皮膚,以及家貓的皮膚組織、頰拭子以及血液。該團隊研究了所有樣本的全部核基因組,包括從父親傳下來的 Y 染色體和從母親傳下來的線粒體 DNA。
經過篩選,研究人員從 51 個高質量樣本中提取到了貓的全基因組序列資料,這些高質量樣本包括了 1 只亞洲野貓、4 只中國山貓、46 只家貓。最終他們得出結論:中國山貓是野貓(Felis silvestris)的一個亞種。
此外,關於馴化問題,研究小組在Science Advences上報告說,所有的中國家貓在基因上都與它們在全球的同伴沒有區別,這證實了所有的家貓都來自同一個中東祖先 ——“非洲野貓”(Felis lybica)。因而中國山貓與中國家貓的馴化無關。
研究還發現,由於有古代亞洲野貓的基因滲入,以及後來不斷與現代家貓進項交配,中國山貓的基因無法保持 “純粹”。中國山貓由此可能會變得無法適應當地的環境,從而加重了物種的危機 —— 同樣的災難已經降臨到歐洲野貓身上。
喵星人:我是誰?我來自哪裡
但基因分析也讓科學家們陷入了分類學的雷區,實際上,喵星人的分類學問題長期存在爭議。
1892 年,法國生物學家首次對中國山貓進行分類時 ,將其命名為 Felisbieti(以一位法國傳教士的名字命名),認為是一種獨立的物種。這種分類一直持續到 2007 年,當時一項線粒體遺傳分析研究表明,中國山貓實際上是野貓 ( F. silvestris ) 的一個亞種。其學名 F. bieti 由此變成了 F. sylvestris bieti,與亞洲野貓 ( Fs ornata ) 和家貓 ( Fs catus ) 等其他五種貓科動物一起在從屬於野貓。
然而該結論又在十年後發生了逆轉,2017 年,一個生物學家團隊在考慮到中國山貓的獨特的外觀、地理範圍以及其它條件後,宣稱:中國山貓再次是一種獨立的物種。
“這是政治,不是科學,它已成為一場雜耍。” 非營利研究組織高爾頓(Galton)公司的遺傳學家卡洛斯?德里斯科爾(Carlos Driscoll)對此評論道。德里斯科爾參與了早期以及新的研究,他傾向於支援 “中國山貓是野貓 ( F. silvestris ) 的一個亞種” 這一結論。
德里斯科爾說,直到今天,專家們對中國山貓究竟是什麼還沒有達成共識。
羅書金與其團隊的發現在很大程度上支援了德里斯科爾 2007 年的研究。她的團隊發現,中國山貓、亞洲野貓和家貓形成了三個彼此等距的不同遺傳簇 —— 而且這三者與野貓的關係比與非洲黑足貓和非洲黑足貓等小型貓科動物的關係還要密切得多。
“這是一項非常好的研究,” 羅馬大學的古遺傳學家、古貓 DNA 專家克勞迪奧?奧托尼 (Claudio Ottoni) 說,“基因訊號很清楚。”
儘管如此,他認為,研究結果只表明中國山貓、亞洲野貓和家貓應該具有相同的分類等級,無法回答中國山貓是不是從屬於野貓的問題。
一家保護組織的野生動物生態學家吉姆?桑德森(Jim Sanderson)同時經營小型野貓保護基金會,他認為中國山貓應該是一種獨立的物種。他參與了 2017 年重新提升中國山貓地位的那場努力之中,他說貓科動物的獨特外觀和相對古老的起源足以使其成為自己的物種。
“這顯然是一種不同的動物。”桑德森承認,他的動機是想要拯救中國山貓。他擔心這種 “降級” 可能會有礙於人們拯救瀕危動物。“如果它不是一個(獨立的)物種,就沒有人在乎。”
據估計,中國山貓的數量不到一萬隻,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IUCN)列為 “易危”(vulnerable,VU)。
貓毛的非法交易、棲息地的喪失和退化,以及它的主要食物來源之一 —— 鼠兔,被人們當作有害動物被大量 “藥死”,是導致中國山貓生存受迫的主要原因。
20 世紀 50 年代以來,大量人口湧入青藏高原,隨之而來也是家貓數量的激增,它們不斷與中國山貓交配,導致純種的中國山貓基因組被破壞。
“我們生活在一個物種滅絕的時代,” 桑德森說,“中國山貓和熊貓一樣值得關注。”
羅書金對此表示同意,並補充說,雖然這只不尋常的貓可能沒有中國的大熊貓那麼受歡迎,但人們仍想拯救它。
“即使它只是一個亞種,但仍然具有很大的價值。” 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