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嗶哩嗶哩(下稱“B站”)正式在香港聯合交易所掛牌上市,共計發行2500萬股公司Z類普通股,募集資金近200億港元。當天,B站開盤價為790港元/股,跌破發行價的808港元/股。截至3月31日,B站連跌兩天後轉升,報收828港元/股,漲幅3.5%。
對於首日破發,B站董事長兼CEO陳睿公開回應稱,上週中概股遭遇“黑天鵝”事件的情況下,B站“能夠順利上市已經算是成功了,長期的股價更值得關注”。陳睿還感嘆,“有一種‘Yesterday once more’的感覺。”2018年3月28日,B站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也經歷了開局“飄綠”的相似情境。
此次回港上市,募集到的錢會怎麼花呢?根據B站的招股計劃,募資額的50%,也就是100億港元,將被投入到內容上。這個金額或許可以和陳睿此前聲稱的“B站月活可以在2023年達到4億”結合起來看。
B站源起於2009年,逐漸從二次元愛好者的小站發展為年輕人分享興趣的影片社群,形成了UP主-內容-使用者的生態。目前,B站的內容主要分PUGV(UP主生產內容)和OGV(專業機構生產內容)兩類,營收構成則包含了遊戲、增值服務(會員和直播)、廣告和電商四大板塊。
自2018年登陸美股市場,B站先後獲得了騰訊、阿里巴巴和索尼的戰略投資,總市值一度拉昇超10倍、最高接近600億美元。與此同時,B站的營收也日益擴大:據其招股書,2018年-2020年三年間,營收規模分別為41.28億元、67.77億元、119.98億元。截至2020年四季度末,B站月活使用者達2.02億,已接近公司在兩年前定下的2.2億目標。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大眾熟知的低成本、高留存的PUGV以外,近3年來B站的使用者增長,離不開其在OGV領域的發力,即自制內容和外部內容庫的不斷擴充。前者包括了晚會、綜藝、劇集、紀錄片等,後者則以B站5.13億港元認購《我不是藥神》出品方歡喜傳媒9.9%股份、獲得其內容獨播權為代表。
反映到財務資料上,OGV的推出和配套的燒錢營銷,直接推動了付費“大會員”的增長。截至2020年四季度,B站擁有的正式會員已達1.03億,月均付費使用者1480萬,平臺付費比率從2018年的3.9%增長至2020年的8%。
總體上看,B站的使用者增長還為廣告和直播業務帶來了較為明顯的增速變化。8億買下《英雄聯盟》三年直播權(遠超行業評估的5億元價格)、重金簽下前“鬥魚一姐”馮提莫(傳聞簽約價格高達5000萬)等,B站在電競直播、娛樂直播等領域的佈局姿態是張揚的。
受此影響,直播打賞收入同大會員付費一起,被算進“增值服務”一項,在2019年四季度(佔總營收57%)、2020年四季度(佔總營收33%)均創造了超越遊戲業務的收入,成為B站第一大收入來源,促成了營收結構的良性變化。此前,B站因其營收高度依賴遊戲收入,而遊戲業務以渠道代理為主、缺乏自研創新,備受質疑。2017年,B站的遊戲收入佔比一度超過了80%。
雖然營收結構有所改善,但B站仍未脫離營銷費用佔收入比重過高、增收不增利的局面。2018年-2020年,B站的淨虧損額分別為5.65億元、13.03億元、30.54億元。若按陳睿的新目標,想透過內容來拉動使用者增長、促進使用者轉化,PUGV和OGV都還都各自面臨著面挑戰。
在PUGV方面,版權和創作者被搶的隱憂正不斷浮現。
截至2020年四季度,PUGV對平臺總觀看量的貢獻已超過90%,但另一個基本事實是,UP主們使用的大量影片素材,來自於其他影視作品和節目。據招股書披露,目前B站已捲入至少110宗被指控侵犯第三方版權的訴訟。
與此同時,作為B站核心優勢支撐的UP主們,也正受到其他平臺的衝擊。以位元組跳動旗下的西瓜影片為例,主打0-30分鐘長的“中影片”、使用者年齡跨度大、題材從生活、三農向泛生活、泛知識和親子母嬰等拓展的西瓜影片,一直嘗試從外部平臺“挖人”,並依託位元組跳動對創作者誘以高額補貼和頭條、抖音、西瓜影片三平臺的流量扶,未來更可能有“保底+分成”模式的落地。據不完全統計,西瓜影片獨家簽約的創作者已有許多曾是活躍在B站的頭部作者,如高中理科教師李永樂、巫師財經、漁人阿烽等。
除此之外,從2020年財報來看,截至2020年四季度末,抖音日活突破6億,快手2.6億,而B站的日活雖一直增長,也只有5400萬。在利益和流量的雙重誘惑下,多數內容創作者或無法拒絕在其他平臺同步更新內容。
OGV板塊,B站將面臨的風險則是相對難以預料的。
首先,OGV所帶來的大會員收入與其內容成本能否相抵、進而推動盈利?李旎曾在2020年三季度財報電話會上透露,自制青春題材劇集《風犬少年的天空》(B站與歡喜傳媒合作出品)和自制綜藝《說唱新世代》在會員和廣告收入上都“超出了預期”,已在回報上實現正迴圈。李旎稱,短期來看,這類自制內容的內容成本跟會員、廣告收入的比例是保持穩定的。不過,由於銷售和營銷開支的增加,B站虧損仍在擴大,陷於“增收不增利”的局面中。
另基於“愛騰優”等頭部線上影片平臺的財報表現來看,平臺虧損主要就是因為內容成本(包括影視製作、版權認購等)居高不下,愛奇藝的內容成本及營銷費用甚至在2018年一度接近100%。平臺間競爭是版權內容成本快速增長的主要推手,如900萬元一集的《如懿傳》。
據QuestMobile披露的資料,使用者高度集中在年輕人群體的B站,總使用者規模約為頭部影片平臺的五分之一。若B站想在拓展OGV和使用者的同時免於上述困擾,維持其低成本UGC內容的優勢,關鍵或許在於使用者對平臺的忠誠度,即會員人數、增幅和相應收入。
李旎之前表示,OGV的價值是“會員+廣告+拉新+PUGV生態的反哺+IP消費”,也就是說,B站希望新使用者被優質、爆款內容吸引進來,進而被涵蓋生活、遊戲等的PUGV粘住,實現使用者增量和使用者留存。
但對於B站而言,一方面,OGV的“破圈”效果尚未得到使用者資料的強力支撐。2020年二季度,陳睿曾在財報電話會上表示,新增使用者群體和老使用者的區別不大,仍是在20歲左右。而半年後在四季度財報會上,陳睿又介紹道,“去年新使用者中出現了大量85後群體”,85後用戶已佔86%,超越國內其他主流影片平臺。我們未能瞭解到詳細的使用者年齡層分佈。新增的85後用戶數量究竟有多少,其中願意付費、持續付費,對B站社群產生依賴的又有多少呢?
另一方面,使用者大盤的增長,是否會反過來削弱B站的社群氛圍的穩定性、活躍度,使用者的粘性?簡單講,“二次元”以及背後的亞文化圈老使用者會不會被新使用者擠走?如果從招股書中披露的“活躍使用者使用時長”一指標來看,上述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過去3年,B站平均月活使用者規模從xx億增長至2.02億、且單個活躍使用者連續2年每天使用時間達80分鐘以上。
然而,影片化時代,線上影片平臺的使用者平均使用時長已超越了過往的想象。以短影片為代表,據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發布的《2020中國網路視聽發展研究報告》,截至2020年6月,短影片使用者的人均單日使用時長達到了110分鐘。B站的使用者粘性,接下來該怎麼量化呢?
最後,一些細微的跡象不該被忽視。
2020年底,不同於打響“破圈”之戰的第一屆新年晚會,第二屆“最美的夜”雖然在直播人氣峰值上較第一屆翻了3倍,但豆瓣評分卻從9.1下滑到了6.7。
2021年初,B站動畫區頭部UP主Lexburner,因其創作內容涉及女性歧視,引發使用者不滿。隨著事件的發酵,蘇菲、元氣森林、詩佩妮等近10家品牌商相繼宣佈,抵制侮辱女性相關言論,取消在B站的廣告投放或贊助。
陳睿曾在2019年接受《晚點Latepost》採訪時強調,B站是community first而不是user first,滿足社群比滿足使用者更重要。那麼此次事件,明面上是商家作為主流文化、視野和更多使用者流量的代表,介入、選擇、改變,內裡或許是社群和使用者的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