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東京奧運會的聖火在眼前慢慢熄滅。閉幕式結束,燈光亮起,兩週的光陰在眼前如電影膠片般一一掠過。腦海中想起一週前,領導曾對我說過的一句話:“難得的經歷,結束後你們會懷念這種感覺的……”
7.18-8.10,23天的別樣奧運之旅,其實呈現在版面或者影片中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東京奧運會結束了,除了那些付諸版面紙端的,更多的畫面都已經刻入腦海。細細回想,將一個個碎片記錄下來,這或許也是另一個版本的“瀛奧運報道”。
疫情之下的日本·別樣的熟悉風景
因為新冠疫情的影響,從2020年初開始,東京奧運會就變成了一場最特別的大會。出發前的各類繁瑣忐忑在抵達日本之後,已經寫成稿件。但事實上,這種繁瑣貫穿整個奧運週期,甚至直到我回國隔離,依然還收到每日健康報告的提示。
沒了曾經熟悉的各類旅行團,太多場所受疫情影響關閉,疫情之下的日本卻也並非想象中那般戰戰兢兢。別樣的熟悉風景,一年半的新冠疫情席捲,已改變了太多東西……
不敢吃飯
從沒有一次的奧運會,在出發之前最後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去正常工作。上飛機前,有同行開玩笑:“快抓緊最後時間在機場好好吃一頓,不然下了飛機就不知道多久後才能在餐廳外食了。”而這,幾乎成了我們整個奧運期間的精準預言。
因為整個東京都處於緊急狀態,所有的商店和飯店都必須在晚上八點前結束營業。也因此,當一天的採訪工作結束後,必然就是所有飯店都已經關閉。所幸,日本的便利店文化極其發達,幾乎每隔2、300米就會出現一家便利店。而在便利店裡,能買到可以加熱的便當、各式泡麵還有各種飲料。因為缺少蔬菜,我通常會在便利店裡購買一包最便宜的綠豆芽,放進水壺煮開放進泡麵——加上一點火腿,倒也是一頓有模有樣的日式拉麵了。
更難以讓人安心在外就餐的原因還是因為疫情。
每天,我的郵箱裡都會收到組委會發來的新增病例資料報告。從我們抵達日本當天的2000例,到我們離開東京那天的近5000例。事實上,根據日本當地朋友透露,這個資料根本沒法說明真實問題。在日本,大多數發燒患者需要自己預約診所進行核酸檢測,而只有透過這個渠道檢測為陽性的,才會計入資料。此外,在部分街道區域,也會有不定期的設攤,供市民做核酸檢測——一切檢測,都是憑個人意願進行。“沒有什麼問題,誰會去專門麻煩做這個?”朋友的話,透露了大多數人的心聲。而這樣的佛系,其實也造成了不少無症狀感染者的病毒到處傳播。
和對奧運相關人員的檢測基本相同,在日本,絕大部分的核酸檢測都是透過唾液檢測進行。於是就在火車站等人流繁忙地段,都能看到有市民在下班後,間隔排隊著進行檢測。更多的年輕人則根本不在意病毒,每天深夜時分,在從賽場回酒店的路上,我都能看到在鬧市區的街心花園、便利店門口,三五成群席地而坐的喝酒聚會。沒有口罩、沒有社交距離……一切都好像與病毒無關的模樣。
防疫日常
平心而論,在日常消殺和個人衛生習慣的細節上,日本做得其實已很細緻。在日常進入所有室內場所時,都會在門口發現有腳踩式或者按壓式的手部消毒液,所有日本民眾也會很自然地對手部進行消毒。而在所有的餐廳和商店裡,桌上橫亙的透明隔板以及浴簾一樣的透明隔離簾也已成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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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春節,我的休假就是在日本度過的。1月底、2月初,正是武漢剛封城的時刻。那段在日本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忙著尋覓口罩等防疫物資,最終我從日本扛回了大半箱那時堪稱緊俏物資的口罩,回來分送給了家人朋友。而這次來日本,明顯我的防疫武器升了級。報社準備了兩大盒3M的N95手術口罩,還有7、8個防護面罩。我隨身也帶了不少印有“新民”LOGO的口罩。但事實上,東京的溼熱天氣,對於口罩的佩戴著實是種考驗。
在東京的這些天,每天氣溫幾乎都達到34攝氏度以上,比上海更火辣辣的太陽直射在身上,不一會就會感覺有些灼熱的痛。因為臨海,空氣中溼度也很高。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關在一間開著紫外線燈的桑拿房裡。在室外幾乎動上5分鐘,就會大汗淋漓、渾身溼透。
滿頭大汗,臉上的口罩當然無法倖免,經常處於一種半潮溼的狀態——不但呼吸更不通暢了,還勒得慌。
不少同行抵達日本後的前幾天尚能老老實實戴著N95的醫用口罩,但禁錮的頭帶加上汗水的洗禮,不出三天,耳廓上方和頸部就被磨出了血痕,有些甚至還破皮潰爛化膿了。也因此,一週後,大家見面,幾乎都戴的是普通的輕薄口罩。甚至還有不少同行去買了日本的涼感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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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各色商店裡,口罩都是被放在顯眼位置的熱銷商品。但相比防護效能,日本的各色口罩更關注花色和體驗感。有絲綢質地、薄如蟬翼的涼感口罩、有透氣性極佳的海綿口罩,也有各種圖案和聯名款式的可水洗反覆利用口罩。甚至在不少店裡,還有售賣口罩飾品:和耳環類似,用珍珠、閃片等做成小吊墜,可以懸掛在口罩的嘴角下方。還有一種類似眼睛掛繩一樣的鏈條狀口罩掛鏈也很熱銷。
這種花哨的口罩佩戴體驗感的確變好了,但防護效能基本都為零了。在日本的日子裡,我發現儘管口罩的全員佩戴率幾乎達到了百分百,但真正佩戴有防護效應的口罩的人,其實並不多。
所謂的佛系防疫,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或許也是日本與病毒共存的一種模式。
新聞中心裡祈禱疫情消散的雕塑
那些消失的商店
從最初的延期到之後謝絕海外遊客觀賽再到最後的空場進行,一步步縮小範圍的東京奧運會也讓日本期待透過奧運拉動經濟的想法破滅。
對於東京奧運會而言,其實很大一部分損失在於旅遊業,疫情之前日本曾預測,蜂擁前往日本觀看奧運會的遊客將在餐飲、交通、酒店和購物上花費近20億美元。此外,這一為期17天的盛事將激勵其他人前往日本旅遊,從而再帶來數以十億美元計的收入。疫情讓一切都打了水漂。
這次來日本,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感受就是,商店陷入了閉店潮。且不說每晚8點就要統一全部關閉的政策,就在我日常採訪路上,也經常能看到各種商店掛出“閉店SALE”的字樣。
而在大多數的商店裡,我也再難找到一名中文店員——受到疫情影響,中國赴日旅遊人數降至冰點。從在日留學生口中我瞭解到,不少打工的留學生成為第一批被裁下崗的人員。因為課程轉為網課,他們中的不少人為了節約生活成本,都輾轉回國在家上課。
在我抵達東京的前一週,東京都宣佈進入新冠緊急事態宣言,兩天前,這番“緊宣”範圍更是擴大到13個都府縣,期限將至9月12日結束。可以預見,延長和新增的“緊宣”和“蔓防”措施,會繼續加大對經濟活動的嚴格限制。在疫情改變人們生活方式的同時,餐飲企業面臨著堂食減少、送餐和打包業務增加的經營模式轉變。
蕭條的感覺在我所住的池袋區域最為明顯。曾經繁華的池袋步行街上,大多數的店門都已關閉。據當地居民介紹,位於池袋的28年遊戲老店“SEGA 池袋GiGO”和“東急手創館池袋店”都將在9月關店。位於池袋西口的“丸井百貨池袋店”也打出了落幕的旗號。就連牛肉蓋澆飯連鎖“松屋”也關掉我所住的王子酒店附近的三家店。在日本當下日趨嚴峻的疫情形勢下,關店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兩次日本感受還有不同的是吉祥物。2年前,在福岡旅遊的我第一次見到奧運紀念品。當時身邊購買的人都是日本當地人,談及奧運,言語中,也是充滿期待。
而這次,在東京,被問及奧運,大多數人的表情都變得有點微妙。“奧運會的確是很好,但和我們的生活又有什麼關係呢?”計程車司機的話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甚至在奧運核心區域的有明地區,大多數日本居民都在抱怨,因為舉辦奧運,他們沒法前往熟悉的網球公園度過週末。
東京人依然很愛吉祥物,在位於舉重賽場不遠的城市媒體中心,有著東京最大的紀念品商店。每天這裡都是人頭攢動的。但最熱銷的,卻變成了口罩。所有印有東京奧運LOGO的口罩都被放置在櫃檯的最顯眼處,各種奧運會圖案的消毒用品也成了搶手貨。但最火的,其實是非賣品中國隊的官方紅口罩。儘管某寶上已經鋪天蓋地,但從團部瞭解到,其實分配到每個運動員手裡的,也就剛能滿足日常需要而已。也因此,兩次採訪中,意外獲得的兩個口罩,成為最有意義的紀念品。
對了,還有個特別的紀念品也挺值得回憶的。在我的手機上,現在還有關於東京奧運的5個APP圖示。從班車指引到場地預約,還有最著名的OCHA……直至今日,OCHA還會每天提醒我:今日未登記健康狀況。
撰文:新民晚報記者 厲苒苒
編輯:沈毓燁
圖片:新民晚報記者 厲苒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