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成帝年间,北匈奴郅支单于挑衅大汉天威,竟然杀死了前来求取和平的汉使谷吉。但他冷静下来后,不觉又有些后怕,自己杀了汉使,将事情完全闹翻,难保汉朝不会出兵前来报复。当年大宛距汉朝也是万里之遥,杀了汉使后便遭灭顶之灾,这个历史不能在自己身上重演,怎么办呢?
那不如率部向西迁徙吧,大不了迁它个数千里,跑到中亚草原去,这下总该安全了吧!
小生又一次无语了,这个郅支貌似强悍,脑袋却似乎有问题。人家南匈奴单于呼韩邪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和,用归顺换外援,国家战略清晰明确。这个郅支,打又打不过,和又不肯和;只知道惹事,不知道收场;只求一时痛快,却毫无远图大略。匈奴分裂拜他所赐;兄弟反目拜他所赐;北匈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一迁再迁,也是拜他所赐;整个天下的乱源都是他,说句天怒人怨都不过分。然而正在此时,却忽然出现了个傻子,喜欢他欣赏他,甚至还引狼入室,欢迎他到自己家来做客。
这个傻子,就是中亚强国康居的老大,康居王。
康居位于今中亚哈萨克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一带,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西邻乌孙五千里,北邻大宛一千五百里,为半耕半牧民族,有人口六十万,胜兵十二万,是中亚仅次于安息(今伊朗)与大月氏(今阿富汗)的强国。当时康居正与乌孙闹矛盾,数次交战皆不利。所以康居王便想邀请郅支前来,联兵击灭乌孙,分了它的地盘与牛羊子民,共创美好未来,这是匈奴与康居双赢的结局。
郅支得知此事,大悦,心想我刚要西迁,西边就有大国来邀,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儿郎们,走,收起帐幕和牛羊,我们出发去康居。
儿郎们闻信却苦不堪言,刚走了几千里路来到坚昆,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要再走几千里路去康居,单于真是喜欢折腾啊!唉,没办法,走吧,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走吧走吧,我们一起走到海角天涯。
于是,在郅支的胡闹下,西匈奴五万部众展开了一场悲壮的迁徙,从西伯利亚到中亚,一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就这郅支还要大家顶风冒雪不能停,结果匈奴人一路挨饿受冻,等到康居边境,五万人竟然只剩了三千人!作孽哟!
谷吉以一介汉使的牺牲竟然导致了四万余胡虏的死亡,他在九泉之下,也不知会作何想法。
康居王本来派了贵人带领骆驼、驴马数千匹前来边境迎接郅支,却发现接到的人还没自己带来的驴马多,却不知会作何想法。
但是很奇怪,西匈奴亡命天涯,人丁凋零,如今男女老幼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康居王竟仍然对郅支的到来报以了最大的热情与礼敬。看来匈奴虽然衰弱了,但这个强悍的民族以其往昔的荣光,仍然在在中亚具有强大的影响力与威慑力。所谓虎死余威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康居王坚信,以匈奴的威名,自己与它强强联合,互利互惠,称霸中亚指日可待。
而郅支也认为,康居王人傻兵多,利用价值巨大,正是自己咸鱼翻身的最好踏脚石。
于是,这两个各怀鬼胎的野心家相见恨晚,一拍即合,正式结成战略同盟。为了巩固双方的联盟,并表示合作的诚意,康居王竟把女儿嫁给了郅支,郅支居然也投桃报李把女儿嫁给了康居王,两人从此互为翁婿关系,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小生读史至此,为这两个游牧民族女子感到很悲哀,为了成就父亲的野心,她们分别嫁给两个异族老头,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可怜可叹。
郅支在康居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发展势力。他向康居借兵,数次攻入乌孙国境,烧杀抢掠,一路洗劫,兵威直至乌孙首都赤谷城附近。乌孙王见郅支如此凶悍,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你吗,于是举众东迁,致使西境千里国土变成无人区,风卷草原,绿茫茫是一片干净。
宿敌乌孙被打跑了,康居王自然非常开心:叫你们跟我斗,现在悲剧了吧!
然而很快,康居王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随着郅支势力日益壮大,他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悲剧。
我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郅支单于身为昔日强大匈奴汗国的主人,岂甘心一直寄人篱下,他可是个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给点雨水就能泛滥的乱世枭雄,他那高贵的血统注定他不甘蛰伏,他那执着野心比三国时的刘备还要疯狂热切。
当今天下大国,唯我匈奴与汉朝耳!就算没有了蒙古高原,西域与中亚这片万里沃土一样也能成为我大匈奴的领地臣属,康居王,你就来做我郅支大单于的第一个奴才吧!
结果,蛮横而狂傲的郅支喧宾夺主,开始对康居王肆意羞辱,完全把人家一国之主不当回事儿,搞得好像他才是康居国的老大一样。
康居王也是王,在中亚也算一号人物,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于是有一次就壮起胆子责问郅支,说自己好心收留你郅支,帮你在西域称王称霸,还把女儿嫁给你,我对你有恩,你是我女婿,你不能这样对我。
郅支闻言大笑,转身就把康居公主给砍了。
现在好了,你女儿死了,我再不是你的女婿了。反而你老婆是我女儿,你是我女婿,快叫一声老丈人来听听。
康居王委屈万分,欲哭无泪。曾经有一个女儿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直到羊入狼口他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给他一个机会重来一次,他会对那只披着羊皮的白眼狼说三个字:滚你蛋!唉,早知如此,他惹来这么个祸星来干嘛,这不是自己犯贱嘛?
康居人得知此事后,也都怨气冲天,都说郅支仗势欺人,岂有此理!
郅支一看康居人对自己这个新老大并不服气,大怒,便又下令将口出怨言的数百名康居贵族、百姓全抓起来,统统杀了,杀完还不解气,又将这些尸体切成一段一段,扔到都赖水(今中亚塔拉斯河)里喂鱼。
这,就是反对我郅支大单于的下场,如果不想去河里喂鱼的话,就乖乖给我听话!你们地,明白?
康居人吓坏了,遂全体噤声。当时康居民风大概还算淳朴,恐怖主义对他们是个新鲜事物,这突然杀出个凶暴残酷的狠人,一时竟也不知道反抗。这要是放在民风彪悍的陇西或吴越之地,百姓们早把郅支给咔嚓了,哪里还能让他这区区三千人如此嚣张。
当然郅支也知道自己人少,日后要万一再出个比自己还狠的人就糟糕了,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干脆放弃本民族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作风,修一座坚固的城堡作为自己的大本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便可从容坐大万无一失。
当然,修城堡这种脏活累活怎么可能让匈奴的高级公民来干,康居有几十万贱民,让他们来修好了,匈奴高级公民们当监工享福便是。
这是康居人不堪回首的一段悲惨岁月,为了给郅支筑城,每日都有五百多康居百姓在匈奴人皮鞭的驱使下,搬石头,做苦工,稍不如意便挨打挨骂,饮泪吞声,历时两年,终于在都赖河畔建起了一座巨大的城堡。这座城堡史称单于城或郅支城,故址就在今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江布尔城附近。
就这样,郅支借壳上市,反客为主,重新在中亚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匈奴殖民国家。西域北部邻近康居的的大宛国,以及康居西北的强族奄蔡(古游牧民族,约分布于中亚今咸海至里海一带,有控弦十余万)畏惧郅支淫威,都被迫向西匈奴称臣纳贡。郅支现在牛的很,简直比牛市还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