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教室参加高考(七)

重返教室参加高考(七)

叶世超老师给笔者送来的《唐诗三百首》,“叶航”为老师笔名。

重返教室参加高考(七)

小说《第四十一》

叶世超老师一个电话,送来恢复高考的消息,可因为只学了初一一年的课程,即便在辅导课堂上,作者也跟不上进度了。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考场,发现竟然是在原教室、原座位上进行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虽然落榜,但在班主任仲跻元老师的鼓励下,作者第二年进行二战,成为那年潍县二中唯一考入大学的毕业生。

师生重逢泪潸然 恩师送书劝上进

许是痴迷下棋的消息传到叶世超老师耳朵里,夏日的中午,他不计前嫌,大汗淋漓地赶到村中找到了笔者。风云变幻的运动中,他突然成“批斗”对象,衬衣后背上,被贴过大字报的浆糊痕迹一片斑驳。见到他,笔者满眼泪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带来两本书:一本《郁达夫文集》、一本苏联作者拉夫列尼约夫的小说《第四十一》。这是“破四旧”运动中他藏下的“封资修”。他没多说,只希望笔者这个当年的黑板报副主编,沿着在学校的道路走下去。

拾粪小屋里,笔者借着月光把这两本书读完了。读完《第四十一》,笔者几天都陷在极度消极的情绪里。《郁达夫文集》使笔者从此认识了这位五四时期的文坛巨匠,优美的文词、沁人心脾的沉郁感情,让笔者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里面的新编小说《黄仲则》引用了主人公的诗句原文,尽管半懂不懂,笔者仍一边哭一边读下来:

寒甚更无修竹倚,

愁多思买白杨栽。

全家都在风声里,

九月衣裳未剪裁。

这正是笔者当时的生活和心境写照。受这两本书的影响,笔者戒掉棋,开始舞文弄墨,歪打正着,不久后便在报刊上发表了“豆腐块”,虽然全是“口号式”“概念化”的句子,算不上真正的文学作品,但也成了笔者唯一的寄托。

恢复高考消息传来 辅导课跟不上进度

转眼到了1977年的夏天,笔者被县文化馆借调过去完成一个临时创作任务,正在创作组房间里冥思苦想时,办公室的人喊笔者接电话。

话筒另一端是叶世超老师。几年前他被调往潍县四中(在原潍县程章公社范家村),距离二中所在地20余公里,几年没有见面,声音还是那样熟悉。在学校听他朗诵过郭沫若的诗作《炉中煤》;后院会议礼堂的舞台上,与他同台演过《中学生》杂志上刊登的小话剧《一百分不算满分》,也见识过“文化大革命”中他那词锋尖利地与人大辩论。不过,这次他的语速急促,声音几近是喊出来的:“要恢复高考了!中央定出的方针是12个字:‘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打破了年龄界限,去掉了‘阶级斗争’的严苛政审条件!潍县一中(在原潍县县政府驻地)组织好了教师精英队伍,义务对社会上的考生进行辅导,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千万要去参加辅导课。”

等待的希望来了。电话挂断了,冷冷的话筒还在手中握着。周围的人递过来惊异的目光:“怎么了?”

走进辅导课堂,人头攒动,目光全聚集在黑板上,老师讲到关键处,掌声雷动。唯独笔者傻了眼,那些初二以上课本里的内容见都没见过,只能照猫画虎,生吞硬剥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这一年,笔者已经25岁,早过了农村娶妻生子的年龄,可婚姻还在遥远的未来里。华山一条路,9月份到来的时候,笔者硬挺着脖子走进了考场。

在原课桌参加高考

监考老师轻声提醒

按照当地教育部门的统一安排,笔者回到户籍所在地参加考试,考场就设在二中学校里。走进考场,才发现这恰好是当年笔者所在的15级2班的教室,自己的考生编号正处在原来的座位位置上。一股酸酸的滋味涌上心头,泪水大颗地掉下来,打湿了考试的课桌。扯起衣袖揩着,真怕玷污了那张经过十年磨难才盼来的试卷。

数学考试共45分钟,笔者只用了约半个小时,没有学过的知识,折磨自己是没有用的。起身匆匆交卷,听凭命运的安排吧。监考老师轻轻走过来,声音也轻得只有笔者自己能听见:“不再看看了?时间还早,15级2班的。”猛然抬头,脑袋“嗡”的一声:认识!教务处刘进战老师。刘老师从未任过课,他是在负责训练学校军乐队时认识笔者的。他平时对谁都慈眉善目。

很明显,竞争激烈的考场上,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这位老师善意地提醒笔者。

考场再见仲老师

俄语鼓励助二战

最后一场是史地考试,凭着10年的自学积累,笔者自以为答得还可以,但心中七上八下,毕竟自学与课堂上的正规教育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忐忑不安中走出考场,笔者碰到了仲跻元老师,没有二话,他劈头就问:“怎么样?”他知根知底,为笔者这个只有初一功底的学生担心着,笔者痛苦地摇摇头。仲老师送给笔者一个苦笑的表情,然后大声地说:“‘艾笑尔拉斯’(俄语短语:再来一次)吧!”他的俄语发音依然那样标准,其中的“卷舌音”字母一点也没有改变。

不幸被仲老师言中,笔者落榜了。华山一条路是不容许回头的,只能是“艾笑尔拉斯”了。1978年,再次走进设在二中的考场。在这一年的扩大招生中,笔者侥幸被一所师范专科院校录取。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县文化馆的创作任务还没有完成,笔者借来辆自行车,一路狂奔,去告诉家中白发苍苍的老娘。路过母校,参天的白杨树映入眼帘,笔者停了下来,真像一只艰难成长的雏鸟,从接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天算起,整整10年,才算走出了母校的羽翼庇护,要不是避开“王婆卖瓜”的嫌疑,笔者真想大声告诉母校:我给母校又带了一个“第一”。除了10年前升入学校语文试卷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时代使然,二中13级、14级、15级600余名同学中,笔者是唯一一个通过正式考试被录取的大学生。

感谢那通及时雨般的电话,感谢那句“艾笑尔拉斯”,感谢学校的助学金和豆油,感谢恢复高考的政策。应该写在这里的感谢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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