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8年四月,江都。
草长莺飞四月天,婉转娇啼不欲眠。春和景明,花红柳翠,好一个盛景江南。
和此盛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在当今圣上杨广的寝宫内,正是一片阴云密布。十位侍女、宫监正匍匐在地,屏息静气,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万钧雷霆。因为修建丹阳宫进程缓慢,杨广又愤怒的摔了一个杯子。
就在杨广将杯子掷在石板上的同时,设在宫门处的保卫室内,此刻虎贲郎将元礼和直阁裴虔通正一脸严肃,一声脆响,对大隋的忠诚,也碎了一地。所有的凝重,化作最后元礼在脖颈处比划一个手势。
或许是想到昨日关中来信,信上还有闺中思念的泪痕。惶恐与不安在周边将士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化作一种鱼死网破的坚定。
寝宫内,玉杯辗地,四分五裂。杯内琼酿,失所流离,顺着桌角流落石板上的滴答声,“滴答”“滴答”……
……
“我朝这大好河山,如今就像这碎了一地的酒杯,这大概就是悲剧吧。可惜了,可惜了。可惜的不只是这大好河山,还有朕这么好的一颗脑袋,将来不知道会被谁砍了去。”杨广一声沉重的叹息。寝宫内的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算是云开雨霁了。
值守室内,裴虔通重拳击案,今天的这个决定,他们深知,对于历史一定也是一场暴风骤雨,对于历史同样也会云开雨霁。
11日,一阵骚动,让杨广从噩梦中惊醒,随即又坠入另一个噩梦。只听宫监大喊“谋反了!……啊!”是刀锋划过脖颈的声音。
杨广闻变,忙喊更衣。此刻,侍女宫监,要么已经做了刀下亡魂,要么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平日里唯命是从,今日万难从命了。杨广从短暂的慌乱中稳了稳心神,不怕,这一日早已设想很久。草草换了装束,看着铜镜中凌乱的夹杂着花白的头发,心中多了几分悲凉。
细想这一生,开皇元年(581年)立为晋王,开皇二十年(600年)十一月立为太子,仁寿四年(604年)七月继位。荣登大宝之前,南征北战,破南陈、平叛乱,镇扬州,树国威,助父皇将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归为一统,为父皇的开皇盛世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位期间开创科举制度,修建隋朝大运河 ,营建东都、迁都洛阳,亲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想搭起大隋的四梁八柱,打下万世久安的根基。可是,谁又能理解?!对,躺在父皇的江上山,既是不谋一事怕也能安享荣华,可那又有什么意思?!我要为着大隋的江山再造峰峦,我要为这大隋的盛景再绘绚烂,我要开创亘古未有的伟业,我要让大隋的百姓在丹青中趾高气扬。于是,面对大臣的反对,我干了;面对黎民的不解,我干了。总有一日,他们会为他们今天的反对后悔,总有一天他们终会在美好的生活中解开心中的疑惑。不需要太久,再给二十年,我将还世界一个更加强大的隋朝。可是,终究是累了。大家的心累了,我也累了。我想到了毁灭。是,一手创建的辉煌,也应该在同一只手中毁灭!
千秋功与过,留待后人说。对于大隋,我只有遗憾,没有愧疚!
再次君臣相见,是在西阁之中。此刻,阁内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只是,谈论的内容已不再是什么军国大事。谈的事:杨广该怎么死。
圣上自己给出的方案的是:服毒。众将士不许!
商议很久,“缢”!
三尺白绫,第一次饶住了一个伟大的脖颈。将士们紧咬牙关,双手颤抖,扬天一声大吼,沉积在心底的埋怨、牢骚、不解终于得到了释放……
史料记载: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杨广驻跸江都(今扬州)见天下大乱,已心灰意冷,无心回北方,命修治丹阳宫(今南京),准备迁居那里。从驾的都是关中卫士,他们怀念家乡,纷纷逃归。这时,虎贲郎将元礼等,与直阁裴虔通共谋,利用卫士们思念家乡的怨恨情绪,推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为首,于4月11日发动兵变。杨广闻变,仓皇换装,逃入西阁。被叛军裴虔通、元礼、马文举等逮获,杨广欲饮毒酒自尽,叛军不许,遂命令狐行达将其缢弑,时年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