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情愉悦的心情很难以描写,古人就给了这么一句话,大家自己去想象吧。
“拥柱而歌”是用来描写偷情时那种迫切地心情,愉悦地期待,是司马迁对齐庄公的史实记录。
先给大家描述一个场景:镜头前一对男女幽会约好了宾馆,男人跑进卫生间洗澡,一边洗澡一边哄着歌,心里美滋滋地想象着即将发生的曼妙时刻。女人却悄悄地打开门,一群彪形大汉破门而入……
过去港台影视作品类似镜头比较常见,关键时刻总会被扫兴。
齐庄公应该是一个痴情男子,而且多才多艺多愁善感;齐庄公与情人幽会大概也是如此场景,迫不及待心情被突如其来一群人搞坏了。
齐庄公与棠姜有私情,这在齐国好像已经不是秘密了。
有一次,崔杼生病请假了。崔杼是棠姜现任丈夫,也是齐国卿大夫,更是庄公继任齐国国君的关键人物。
“乙亥,公问崔杼病,遂从崔杼妻。”
“乙亥”应该是齐庄公六年五月十七日。大家会问司马迁怎么能把日期确定的如此清楚,一方面说确有其事,另一方面此前有莒县人来朝拜,“崔杼称病不视事”,就是说崔杼没有出来接待来宾。
齐庄公这天就上门探望慰问生病的崔杼。跟大家想法差不多,齐庄公探病崔杼是假,私会棠姜才是此行真正目的。
齐庄公跟着棠姜。齐庄公从哪里走到哪里?又跟从棠姜说了啥?司马迁用字很少,想象空间无限。
“崔杼妻入室,与崔杼自闭户不出,公拥柱而歌。”
棠姜回到了内室,与崔杼关门不再出来。如果注意细节,大家会发现司马迁此处不再用“棠姜”,而一直是“崔杼妻”。棠姜的身份明确,心里倾向也分明。
焦急的等待,无聊的煎熬,迫切的期望……齐庄公缠绵地揽抱着柱子转圈,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歌:
“室之幽兮,美所避兮;室之邃兮,美所会兮;不见美兮,忧心胡底兮。”
歌词并非《史记》记载,但不影响判断齐庄公的心情。
其大意是:房屋好美奥,妹子却躲着不见我;房屋壮丽,与妹子在此相会哟;见不到妹子呐,哥哥心忧伤呐。
正所谓“人欢无好事,狗欢叉屎吃”。当齐庄公沉浸在甜蜜的想象时,一队持有尖刀利刃士兵正逐渐靠近幽暗的小屋,他们来自崔杼的家丁、私属卫队,百里挑一,忠心耿耿。
齐庄公听到外面异样的动静,下意识地喊叫御林军。可惜,他们都被阻挡在崔杼家门外,而阻挡的人是齐庄公信任的太监贾举。
贾举所为何事?齐庄公此前曾经鞭打过他,贾举为了报鞭打之仇,忍辱吞声潜伏在齐庄公身边。一直为崔杼做间谍,齐庄公的一举一动都会及时传给崔杼。
崔杼为了今天筹谋许久,因为庄公给他的这顶“绿帽子”压抑太久了。
崔杼妻——棠姜女士原来是齐国棠邑大夫的妻子。棠大夫死了(民间说法棠姜克夫,方死了棠大夫。),不知崔杼是送丧时发现了棠姜美女,还是听闻了社会谣言,崔杼将棠姜寡妇娶回家。
“庄公通之,数如崔氏。”
岂料,齐庄公也稀罕棠姜,暗地里有了私情,两人经常崔杼家幽会通奸。
齐庄公“以崔杼之冠赐人”,《史记》这一句如何理解,至今纳闷。把崔杼的帽子赏赐给别人?或者春秋时已经有了“绿帽子”这个说法,“帽子赏赐给别人”就意味着颜色变“绿”?
崔杼因此而怒。崔杼和齐庄公友谊的小船翻了。
崔杼最早打算齐国征伐晋国时,与晋国联合袭击齐国,从而杀掉齐庄公,可惜上天没有给机会。
于是,崔杼装病不上朝,在家歇着等待齐庄公上门。不难猜测,齐庄公上崔杼家探病估计受到了贾举的鼓动。
崔杼和齐庄公的友谊,说起来还是挺感人的故事。
齐庄公的父亲是齐灵公。本来已经立了他为太子,那时候齐庄公叫公子光。
但是齐灵公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妾室,给公子光生了个弟弟公子牙。公子牙的母亲非常有心计、贪婪,她想让齐灵公立公子牙为太子。齐灵公受不了宠姬的枕边风,很容易被蛊惑了。
公子光就被发配到东边去了,太子之位也就成了公子牙的。
齐灵公病重的时候,崔杼把公子光从外地接了回来,并拥立继任为王,这就是齐庄公。
齐庄公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杀死公子牙的母亲,第二件事押送公子牙到菏泽也给杀了。崔杼把曾经辅佐过公子牙的大臣亲信给杀掉了。
病重在床的齐灵公,听到自己喜爱的女人和儿子被自己的儿子杀掉了,立马吐血身亡。
然而,这么深厚的友谊,革命的情感,就因为棠姜,一个女人而破裂了。
齐庄公被困屋内,“我是你们的王。”外面根本不听叨叨,“我们只知道来擒贼淫贼,不知道有什么王。”
他又爬上高台向外面喊话:请求和解,没有获得允许;要求盟誓,断绝与棠姜的关系,绝不再乱来,仍然不允许;要求到祖庙自杀,还是不答应。
齐庄公想翻墙逃,刚爬上墙头,大腿上被射了一箭,忍不住疼痛又从墙上掉了下来,被乱刀砍死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司马迁不吝笔墨又将“晏婴不死君难”现场播报了一下,通过对话,动作将晏婴这一人物凸显出来。
“晏婴立崔杼门外,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君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门开而入,枕公尸而哭,三踊而出。”
大致意思:晏婴站在崔杼家门外,有人问“君王死了,我们怎么办?”晏婴回答说:“如果君王是为了社稷而死,我们就应该跟随赴死;如果君王是为了社稷逃亡,我们就应该跟随逃亡。但是要是为了一己私利或者死亡,或者逃跑,我们又不是君王个人宠信的臣子,谁敢承担这个责任”。言外之意,受宠信的崔杼杀了齐庄公,我们又为什么要跟糊涂蛋齐庄公一起去死。崔杼家大门打开的时候,晏婴进去,抱起齐庄公的尸体放在自己腿上,哭了一会儿,算是送行了。然后,站起来跳了三下就走了。晏婴跳跃并非被齐庄公的尸体压麻了腿;而是气愤,痛惜齐庄公死得不值,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嘴馋偷腥,太窝囊了。
棠姜还真是“克夫”的灾星。崔杼的下场也是相当惨烈,家族被团灭,崔杼和棠姜被逼上吊。而这一切的幕后操手,竟然是当年联手扶持公子光上位的庆封。
这是齐国历史上的一大丑闻,司马迁不仅记录了,而且用小说式的情节讲故事,散文化的语言刻画人物,真实而细腻的再现了齐庄公之死。所以,读《史记》感觉有滋味,就是因此,用笔细腻处如亲临现场,着墨节约处想象空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