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笔下的樱桃,樱桃皇后,你读懂了吗?
“众果莫相诮,天生名品高。何因古乐府,惟有郑樱桃。”李商隐《樱桃答》
“朱实鸟含尽,青楼人未归。南园无限树,独自叶如帏。”李商隐《嘲樱桃》
从济南发货的樱桃终于到了,颜色鲜丽,娇嫩而美,修长的果柄上,顶一颗珊瑚玛瑙样的珠玉,宛如嫩嫩的唇。长得就秀色可餐,放在哪里都让人食指大动。白居易说“樊素樱桃口,杨柳小蛮腰”这未必是他独创的词汇。因为唐朝樱桃是一种时令的水果,虽然不像现在可以家家户户食用,但也未必稀少到如同热带水果荔枝,那才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不过樱桃特有的美艳,和嘴巴联系在一起,是一直流传到如今的。
樱桃的种植栽培至少在魏晋之前,至少魏晋人吴普写的《吴普本草》,就说,“樱桃就出所出州土,今处处有之。而洛中,南都者最盛。”也就是说在魏晋的时代,樱桃树从山里走出,在长江以北多个地方都有种植,其中以洛中,南都最茂盛。
这个洛中是指陕西洛阳一带。点明了樱桃并不是南方的水果。但樱桃为什么在古代非常的贵重呢?它是最早结果的果树之一。在百果之先,照应立夏的时令。所以第一批最甜最美的果实,首先需要进贡皇宫的。皇帝先吃,然后大家吃,也拔高了樱桃的段位。唐宋两朝,都有樱桃宴,这种新鲜的水果从产地快马加鞭的送往宫廷,然后由皇帝赐宴百官,能够列坐在樱桃宴上,是莫大的荣耀。
实际民间也有。一方面在皇宫价值百倍,另一方面采集樱桃的农民成筐成筐的卖,当然樱桃不好保鲜,必须短期内销售出去,也让一方面接受皇帝赏赐的大臣感到骄傲之余,也羡慕珍珠玛瑙不值钱的樱桃农户。皇帝是论颗赏,而农民回报你简直是麻袋子。当然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能够得到如此殊荣的是少数。
樱桃在唐朝之前是没有诗的。樱桃也不叫做樱桃,叫做莺桃或者含桃。就是因为小黄莺闻喜欢吃它,看见就含在嘴里。
李商隐也喜欢樱桃,夏天草木虽盛,但百花凋零,但樱桃成熟了,那鲜艳小巧的果实在绿叶间是道靓丽的风景线。他的温庭筠毫不吝啬赞美,“红朱斗帐樱桃熟,金尾屏风孔雀闲。”一派夏日明艳的光景,浓墨重彩,那樱桃仿佛绿帐子上挂的红玉珠,累累都是视觉和舌尖的甜蜜。
李商隐是一个爱惜笔墨的人,关于吟咏樱桃的诗,就至少有5首之多。不过他是一个容易有悲情的人,他老担心樱桃被黄莺给吃光了。比如他夏天的时候看到还有一颗樱桃在树上,结果等他找过去的时候,这最后的樱桃也被黄莺啄了一口。
“矮堕绿云髻,欹偎红玉簪,惜堪充凤食,痛已被莺含。”李商隐《深树见一颗樱桃尚在》
你看那樱桃,像不像一个少女,梳着低矮的发髻,那红樱桃像一只很有风情的红簪子,插在女孩子的发髻上。那樱桃本来是可以做凤凰的仙食,居然这最后一颗又被黄莺给吃了。这正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从来好物不坚劳,彩云易散琉璃脆呀。
说实话,明白人都知道李商隐是借樱桃说自己。这么好的果实,偏偏就没一个好结果。本来可以贡献给皇家的,半路上就被鸟吃了。
还有一首《嘲樱桃》,更明显。
“朱食鸟含尽,青楼人未归。南园无限树,独自叶如帏。”这下好了,果实被鸟吃干净了。只剩下叶子寂寞寂寞加寂寞。
也的确是在唐朝之前并没有关于樱桃的诗,酷爱典故的李商隐,在文献里找不到资料,让他喜欢樱桃的郁闷,没有办法散发出来。你看着夏天的第一果实,这么甜这么可爱,为什么之前就没有人写过呢?
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写,比如在乐府诗中,就有一首长诗是咏”郑樱桃“的。可是郑樱桃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何因古乐府,惟有郑樱桃?”那么郑樱桃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传说是一个美貌妖艳的优伶。他最初是晋朝郑世达的家中歌女,但是被性情残忍而率直的石虎看上,归入自己府中。
不过十八九岁,石虎娶了将军郭荣的妹妹为妻,这当然是政治需要。这个郑樱桃就有这样的魅力,让石虎杀了第1个老婆。然后石虎娶第二个老婆崔氏,据说又是因为和樱桃搞不好,又被石虎杀了。郑樱桃的恶名就留在历史上了。
石虎当了皇帝之后,立樱桃为天王皇后。这个出生不高贵的民间女子登上了她人生的高峰。
问题出在她两个儿子,郑樱桃是汉族血统,但是石虎是胡人,两个儿子都拥有胡人血统,且和他们父亲一样好斗嗜杀。于是石虎杀掉了儿子石邃。但另一个儿子在父亲死后,努力上位成为皇帝,将母亲郑樱桃尊为皇太后。这是一个最高峰。
但是郑樱桃的结局却很意外。她劝儿子不要杀掉有功的冉闵,但是也有反心的冉闵杀掉了皇帝和郑樱桃。
这个女子的一生纯粹是宫斗悲剧。
李商隐是相信郑樱桃是无辜的。至少,她并不嗜杀,仿佛一直以道理说服儿子不杀大臣。那么放在她身上的污名,比如进谗言杀死两个前任,都不过是附会。君王有所为,她作为一女子,只有听任命运的分,如同樱桃,被鸟刁了,能够有什么作为。
就算是她曾经努力劝丈夫和孩子不要嗜杀,对于她来讲,又有什么作用?
就是因为她貌美她如樱桃娇艳,她能歌善舞,她才更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吧。
李商隐的一生也饱受谗言困扰。郑樱桃的遭遇,让他有对历史的无力感。谁在乎真相?谁在乎郑樱桃本人的品质?谁又在乎过真正的他?
这首樱桃答,既写樱桃之美,也写历史的虚妄。我们看到的历史未必都是真的。更多的人是吃了樱桃吐了皮。一方面喜欢,一方面又咒骂。
这首诗非常的耐读和寻味。写樱桃也是写人生和历史,短短二十个字,让人无限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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