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宋慈所著的《洗冤集录》因为广泛流传,使得很多罪犯也熟悉了官府查验尸首的方法,因而用尽各种手段掩饰杀人罪行,其中不乏成功者。下面这个被收录于《皇明诸司公案》的案件,杀人者便是通过“伪造死后伤口”,成功逃脱了官府的制裁。
广西河池县有个叫俞厥成的地主,家里颇有财富,然而却是个爱财吝啬之人。他的妻子鲍氏因家里较为困难,平日里便或求或借,想要讨些钱财接济娘家,但俞厥成却是分文不出。于是,鲍氏便常常背着丈夫,派长工连宗偷偷运一些谷米给家里。
然而,令鲍氏没有想到的是,这连宗却是个作奸犯科之人,久而久之便起了歪心思,在鲍氏再度让其偷偷送粮米时,他故意积压了三次没有送去。一日,恰逢俞厥成出远门,连宗趁机闯入鲍氏房中,强行搂抱住鲍氏,调笑道,“我为你运送粮米极为辛苦,今日务必要与我欢好一次,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定然任你驱使。”
鲍氏怒斥道,“我派你往来运送粮米确实辛苦,但也常常赏你酒肉吃,可曾有一次让你空手而归,你怎敢如此无礼!待我明日禀报家主,且看你如何下场!”
连宗却笑道,“你所偷的粮米都被我扣留了,并未送去。明日我先告诉家主你私自照顾娘家,你再告我逼奸,主人必然不信,只会当你是诬赖。”
这鲍氏也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妇人,被连宗如此要挟,还真怕他将此事禀报了丈夫,又听闻粮米被其扣押,况且她也清楚丈夫乃是个吝啬之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偷偷接济家人,必然少不了打骂,乃至休妻。到时,就算自己指认连宗逼奸,却又毫无证据,丈夫必然不能相信。鲍氏思来想去也没个注意,便只好从了连宗。连宗得了好处,再去送粮果然勤快了许多,而鲍氏便和连宗时常通奸。
转眼到了冬天,俞厥成带着连宗到佃户家里收租,这一日来到佃户支秩家。支秩与连宗乃是姑表兄弟,平日里自然没少受到照顾,因而便设下酒菜招待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的微醺的三人便闲聊起来,不知怎么便说到了人身上生痣的相法。俞厥成便说了一句,“凡是女人阴部边上有痣者,非富即贵。”
连宗顺口便接了一句,“你娘子阴边就有痣,果然是富家婆。”
支秩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过来,便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俞厥成。俞厥成也察觉有异,顿时怀恨在心,却不好当着外人明说,只好装作没有听见,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当日,三人饮酒至深夜,俞厥成和连宗便宿在了支秩家。
次日酒醒,俞厥成想到昨日之事,便借口已经约定明日交税,如今田租没有收完,要先行返回,逐独自一人返回家中,趁机与妻子鲍氏对峙。俞厥成说起昨夜之事,鲍氏无法抵赖,只好将连宗如何逼奸自己一事说出,俞厥成听后便对鲍氏说道,“此乃刁奸,依照律法,被奸妇人罪不至死。如果你所说为真,那么我也不难为你,便另娶一妻,降你为婢。但今夜必须将连宗杀死,你可准备些酒菜给他,将其灌醉之后杀死。”
鲍氏无法,只得按照丈夫所说准备酒菜,俞厥成则以犒劳为名宴请连宗,趁机将其灌醉。见连宗醉倒于地,俞厥成便用麻绳将其绑于板凳之上,将其弄醒之后询问逼奸之事,连宗起初还想抵赖,奈何鲍氏已经招认,连宗只得承认,说道,“事已至此,我死亦无冤。”
俞厥成对连宗恨极,逐以湿布缚其口、蔽其目,然后用利刃在其肋下下凿一孔,以开水浇淋,将创口烫白,使人看不出血荫。待连宗死后,俞厥成将绳索解开,将其丢于床上。
次日,俞厥成派人告知连宗弟弟,说连宗因中风而死。连宗的弟弟连宇便邀请表兄支秩同去,听闻消息之后,支秩心中生疑,连宗前日在自己家里喝酒时尚身体强健,如今怎么突然死去。再联想到连宗所说鲍氏私密之事,便怀疑其中有鬼,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了连宇之后,两人连忙赶到俞家详细查看连宗的尸体。
连宇见兄长肋下有一孔,逐疑兄长是被俞厥成所杀,一面与众人将尸体抬回家中,一面跑到县衙告状,言称:土豪俞厥成横行乡里,家兄为其雇工,却被俞厥成杀死,还捏造家兄与其妻成奸,支秩可以作证。
俞厥成听到消息之后,也跑到县衙申诉,言称:支秩乃是刁恶之徒,身为佃户却欠了三年田租,自己前去催收,因而与其结仇。今年雇工连宗中风而死,支秩所示表弟却诬告是我所杀。
黄太尹接了状子,令仵作验明连宗死因,见连宗肋下果有伤口,只是肉色干白,并无血荫。黄太尹逐拿出《洗冤集录》指给连宇、支秩、俞厥成三人同看,说道,“凡生前刃伤,即有血汁,其所伤处血荫,四畔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死后用刃割伤处,肉色即干白,更无血花。盖以死后血脉不行,是以肉色白也。连宗肋下虽是致命伤,但伤痕肉白,显然是死后所为。”
支秩则反驳道,“连宗说主母阴边有痣,次日便去世,肋下又有伤,因此怀疑俞厥成将其杀死。”
黄太尹则说,“奴才如果和主母有奸,纵然碎尸万段也合情合理。不过今日只需辨别伤痕真假,暂且不论奸情有无。”逐将支秩打了二十大板,拟判诬陷、唆使之罪,并追缴三年田租;连宇也被打了二十大板,拟判诬告之罪;而俞厥成则被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