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莫斯科。彼时正值冷战高峰,美国棋手贝丝·哈蒙代表国人出战苏联棋王博戈夫,在统治棋坛数年之久后,他面对眼前的对手不得不谨小慎微。不光是因为对方的国籍,还因为对方的性别。
在男性居多的国际象棋领域,贝丝·哈蒙犹如一个另类,她知道,获得对手和外界的唯一办法就是获得胜利。而对于获胜,她比任何人都展现出更多的求胜心。黑白为阵的棋局之上,一代传奇正在书写……
文、编辑、排版丨
Zed
本周讨论度最高的《后翼弃兵》于Netflix上线后不久,旋即登上豆瓣热榜第一位,评分从开分的9.0一路见长,来到目前的9.3,口碑持续往“神剧”方向发酵。
对于一部以竞技为题材的mini剧而言,该剧选取了常人相对陌生,且具有极高观赏门槛的体育竞技项目——国际象棋作为表现主体。
不过,抽象的术语和复杂的棋局规则并没有阻挡大家的追剧热情。相反,人们被眼前这个名叫贝丝的年轻女孩吸引,一步步跟随她的成长经历,见证了新一代棋王的诞生。
TheQueen’sGamebit,如果从直译的角度来看,应该理解为“女王的开局”,中文版一开始将其译为《女王的棋局》。不过细心的人很快发现,电视剧后来被更名为《后翼弃兵》,这是根据国际象棋术语“王翼弃兵”替换而来。
一开始看到这个拗口的剧名,我和大多数习惯了原版直译叫法的观众一样感到不解,然而等到通篇追完全剧,我意识到这个意译所具备的内涵,以及它凝练主题以外的写意色彩。
到底在弃什么?
要理解剧名为何用一个大众相对陌生的象棋概念,“弃”字尤为关键。而要理解为何而“弃”,你必须要了解贝丝的成长背景。
她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原本出身中产阶级,衣食无忧,后来嫁给一个更有钱的男人,却因为不明原因被对方抛弃,尔后家道中落,不得不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悲惨生活。
巨大落差给贝丝的母亲带来超负荷的压力。贝丝9岁那年,女孩的母亲选择投湖自尽。
被孤儿院领养的贝丝尽管被迫成为了孤儿,但和社工萨贝的偶然邂逅,让她至此了解到世界上存在一种名为“国际象棋”的智力游戏。
在后者的引导下,贝丝至此踏上了与棋为伴的不归路,萨贝也从女孩身上看到了她异于常人的天赋。
纵然天赋秉异,但天赋带给一个人实力的同时,总会要其付出相应代价。对这位天才少女而言,困扰她的首要难题,在于她无法摆脱对镇定剂的依赖。
贝丝一度认为只有在意识被药物拖入混乱之际,她才能如常发挥。但实际上,这只是她逃避过往伤痛记忆激发的自保机制。
她想尝试如她看过的那则令其震惊的新闻报道一般(一个收藏家将买来的名画用橡皮擦除),用药物这个类橡皮擦的物质,抹除对童年的痛苦记忆。
这份记忆不但包含生母的死亡,也来自她孤儿院时期缺少父母陪伴的寂寞岁月,和在被领养后受到来自同龄人排斥的辛酸。
药瘾让贝丝一度误以为是靠它支撑自己在棋坛连战连捷。好在她身边一帮知心朋友帮其戒掉药瘾,才让她摆脱了数年来困扰自己的心魔。
所以“弃”对贝丝而言有两层含义:
一方面,她只有放弃以往的陋习,才能换来一个更健康的生活方式,而不至让药物把自己毁得一干二净;另一方面,她只有放弃逃避,才能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弃药称后,以独立姿态完成自我救赎与和解,大概是《后翼弃兵》为何能激发广大女性观众共鸣的原因。
“女孩儿从不下国际象棋”
就如同人们一开始认为擅长国际象棋的苏联人智商水准高于美国人一样,“女孩从不碰围棋”这种事,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似乎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甚至当初领贝丝入门的萨贝起初也视作理所当然。
在这项看不见的规则约束下,贝丝的同龄人——学校里那群被按“淑女规范”培养起来的一批女孩,她们早恋,过着被世俗认定的“女孩应有的生活”,然后在毕业后仓促嫁人生子,草率了此余生。
贝丝对国际象棋的执着和热爱,以及她随后在棋坛获得的成就,无疑是给当时主流偏见的一记响亮耳光。不过,在满是男人的象棋世界,贝丝仍难眠受到男性的影响。
有人对这部剧的总结到位:
男人都想帮你,但其实是想睡你,但其实还是想帮你。
在贝丝的成名路中,先后有三个男人与她有过不同程度的肌肤之亲。三个男人一开始都因为贝丝以女棋手姿态挫败自己感到不满,随后又不可避免地被贝丝身上散发的女性魅力给吸引,与贝丝陷入一段段暧昧的感情漩涡。
三段感情也许让《后翼弃兵》显得套路,却又向观众陈述了这样一个事实:真正优异的人注定孤独,她单身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她周边缺少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其中,贝丝的第二段感情——哈利的知难而退,充分说明这种不对等关系所引发的必然后果。
情人做不成,不代表大家不能成为彼此帮衬的朋友。冷战的特殊背景下,贝丝代表美国出战苏联,背后同样少不了这帮男性友人的献计献策。
虽然苏联大师博戈夫临时变更战术,让获得众人支持的贝丝不得不再次回到1v1的智力鏖战中。但她和这几位男性超越一般境界的友谊,无疑是帮助她克服心理障碍,重新找回棋局主动权的关键(另一位孤儿院的女伴对贝丝而言同样举重若轻)。
如果说贝丝闯入棋坛之初,是为了证明女人同样可以在变幻莫测的棋盘上大展拳脚。自如游弋于几个男人之间,则让她在那个保守年代显得另类、奔放。
抽烟、高中失贞、有严重的药瘾……种种瑕疵都不妨碍贝丝成为一个用棋艺对手“羞辱”得面红耳赤的天才。
一个独立的人很难被定义,一个自由的人则很难被理解。
尽管美国象棋协会不满贝丝的不拘一格与浪荡不羁,但毫无疑问,贝丝是自由的。
她用取得的成就,否定了世俗对于女性的偏见,她用感性和天才,征服了异性的傲慢。
这样的女人,谁不爱?
一个被忽略的角色
和任何功成名就的人物一样,出名对贝丝而言并不总是积极的,尤其在冷战背景,这个人物不自觉地成为了东西方意识形态打压彼此的工具。
赞助她出征远东的基督教会,将她视作向无神论者宣教的代言人。美国政府则把她塑造为打破苏联垄断象棋届的国家英雄。
但贝丝对象棋的初心未曾改变,无论外界如何别有居心,她的目光永远聚焦象棋本身。
所以,她可以为此毅然拒绝前者的赞助,自费前往苏联参赛,尔后又逃离后者的控制,去往苏联民间,和当地百姓来一场友谊赛。
贝丝的“任性”,除了她本身的性格使然,其实剧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伏笔交代——她的寄养家庭。
和贝丝的生母一样,养母阿尔玛同样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在领养幼年贝丝期间,她和丈夫的婚姻关系就已经来到破碎的边缘。
尽管这段痛苦的关系让养母成天郁郁寡欢,但在对待贝丝的教育上,她同样开创了那个年代难以想象的先例:
女儿既然有天赋,那就让她翘课去参赛,她甚至亲自出面撒谎请假;女儿人生的第一次交代得很草率,但没关系,她明白这是青春期必须经历的过程。
这种放养教育看似没心没肺,但恰恰塑造了后来的贝丝。
早夭的孩子让养母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不够理想的婚姻生活,则让她看清了“正确”背后的虚伪和代价。
作为一个传统的家庭主妇,阿尔玛一开始也不赞同女儿过于“另类”的兴趣爱好,但随着女儿逐渐打响名声,她跳出了惯性思维,选择了支持,甚至担当起对方的经纪人。
这个选择背后需要的勇气丝毫不弱于贝丝决定当一个职业棋手,因为本质上讲,阿尔玛的抉择同样很难用世俗意义上的“好母亲”形象去定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最终成就一代棋后,她才是剧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功臣。贝丝成长期间的关键几步,她都是领路人。
从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到后来享誉全球的棋坛女王,人们只记住了贝丝的名字,却不记得这位背后默默付出的平凡女性。她深知自己的平庸,所以只能在隐忍中选择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次争吵过后,女儿主动握住阿尔玛的手。那是女人不为难女人的和解,也是母女间互相支撑彼此走下去的心照不宣。
在一个依旧以男性主导游戏规则的社会,她们明白,只有相互依偎,她们才能为自己的选择获得更多尊重和掌声。
令贝丝感到难过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挫的心情无法再分享给自己的养母(阿尔玛因病离世),一夜长大的贝丝往后必须一个人承担荣耀和失败,那个鼓励她追逐梦想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