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一座城, 城是一朵花

花是一座城, 城是一朵花

攀枝花城区一角
王 东摄

最早知道攀枝花这座城市,是在中学地理课本上:“中国铁矿八大家……四川一朵攀枝花。”因为“攀枝花”这个独特的名字,我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攀枝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来到这座城市定居。十几年前,我从湖北来到攀枝花。从那以后,我对这座城市有了更多的了解。攀枝花因三线建设而生,是万里长江上游的一座城,也是中国西部一座美丽的城市。

刚来时,我把文学梦安顿在金沙江边一间八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有一天夜里,滔滔不绝的江水从梦中呼啸而过,我仿佛看见了当年奔赴攀枝花三线建设的千军万马……我似乎听到了一种召唤,召唤我去书写那段波澜壮阔的难忘岁月。

于是,我开始追溯这座城市的血脉。弄弄坪、瓜子坪、弯腰树、大渡口、九附六……这些沿用至今的老地名,“不想爹不想妈,不出钢铁不回家”……这老城区的大红标语,以及众多的三线建设遗址遗迹,早已同半个多世纪前的峥嵘岁月交织在一起,植根于几十万三线建设者的心头,成为这座城市不灭的记忆。

上世纪60年代,由于符合三线建设“靠山、分散、隐蔽”的要求,攀枝花成为三线建设的重中之重。1965年2月,攀枝花特区成立。4月,攀枝花特区改名为“渡口市”。攀钢基地、兰尖铁矿、宝鼎煤田、渡口大桥等地,曾留下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足迹。三线建设1000多个项目中,攀枝花钢铁工业基地建设被放在重要位置。

一声号令,数十万三线建设大军从祖国各地集结到金沙江畔的攀枝花。一片荒山野岭的不毛之地,一夜之间沸腾起来……

李身钊,是我采访的第一位三线英雄。

1964年2月的一天,正在鞍钢设计院上班的李身钊,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赴攀枝花参加科技攻关,破解钒钛磁铁矿高炉冶炼这一世界性难题。

“那年,我25岁。”回忆当年,老人依然很激动。他指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对我说,当时是“先生产,后生活”,苦得很。但没有一人叫苦。为解决技术难题,李身钊与同事们常常通宵达旦工作,不休节假日,放弃与家人团圆的机会。试验、失败、改进、再试验……直到最后成功。

“1970年6月29日,当攀钢一号高炉第一炉铁水,像一条金色游龙从出铁口钻出来时,我们都哭了……”讲到这里,李身钊老人突然攥紧拳头,说:“就这样,我们与困难斗,创造了普通高炉冶炼钒钛磁铁矿新技术……”

更多的李身钊们,以英雄气概和铁血豪情,不惜用青春、热血甚至宝贵生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生产建设奇迹。

今天的攀枝花,早已融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携手攀钢全力打造世界级千亿钒钛产业企业集群,构建“攀钢钒钛产业生态圈”,实现了“百里钢城”到“钒钛之都”的华丽转身。

昔日“黄桷树下,七户人家”的攀枝花,今天总人口已发展到120多万。其中98%的城镇人口,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三线建设者及其后代——“攀二代”“攀三代”。

“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如今的攀枝花确实处处是花,除了地上的攀枝花、凤凰花、三角梅、蓝花楹等,还有天上常开不败的“太阳花”。“国家园林城市”“国家森林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等美誉,与漫山遍野的灿烂阳光一起,吸引着外地游客纷纷来到这里夏天纳凉、冬天晒太阳。生活在攀枝花的市民,获得感幸福感也与日俱增。

而我自己,同日新月异的这座城一样,也发生着破茧羽化的“蝶变”:因文学创作方面的成绩,我从一名没有户口的临时工,成为一名专业作家,并获得了本地的多项荣誉,还享受到人才优厚待遇。在攀枝花的这些年里,我也有了宽敞明亮的新居,有了温暖幸福的家,有了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

我把家安在攀枝花,把根扎进这座城,把情播入这片热土。几年前,我放弃外调的机会,回报这座城,主动来到偏僻边远的贫困村驻村扶贫三年。

现在,到了周末,我会时常怀着崇高的敬意,去瞻仰攀枝花英雄纪念碑。我看见,那一拨拨瞻仰的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攀一代”,更多的则是“攀二代”“攀三代”。我总会将目光投向那些“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攀一代”的后代们。

那一刻,又一篇作品的创作激情与灵感,宛若永远奔流的金沙江水,在我的心头澎湃激荡开来……


《 人民日报 》( 2021年09月27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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