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晚上8点半,晚点名号准时响起。
新兵来到连队的第一夜,各连都在组织入连仪式。15分钟前,我带着刚刚下连的3名新兵,来到连队走廊的军容镜前。
新兵们站得笔直,我帮他们整理着装,细心地扯平每一处褶皱。“马上就是在全连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可不能马虎。”我一边给新兵小孙整理腰带,一边向另外两人叮嘱道。看着精神抖擞的新兵们,我的思绪不由飘回了过去。
“他们在说啥?”一下车,我和几个哈萨克族的新战友就遇到了难题。面对接站老兵的热情欢迎,我们又是比划,又是拍胸脯,急得抓耳挠腮,但对方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那是一段我至今都忘不了的尴尬经历:刚来到部队,看着战友们在班会上谈学习体会,在主题演讲中侃侃而谈,我们几个人既不识汉字也不懂汉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憋屈得很。
“这本字典送给你,以后每天晚上我教你识字,教你说汉语。”眼前的人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指指手里的字典,我明白了,他这是要教我识字。
老兵叫宋康,是我的第一位班长。他面庞黝黑,目光炯炯有神,身材魁梧,行动干脆利落,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
阿德勒江(左)与宋康班长的合影
当兵入伍是我第一次远离家乡,陌生的面孔和听不懂的语言让我感觉很是孤独。不过,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宋班长都会把我带到学习室,教我识汉字、说汉语。
刚开始我们俩交流时彼此都不懂对方的意思,只能借助简单的手势勉强沟通。由于没有基础,退缩的念头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想要回家的想法也愈发强烈,但宋班长就像是家里严厉的大哥,要求我不要放弃,接着更耐心地教我。
晚上睡不着觉时,我想了又想,宋班长这么费心教我,我也不比别人笨,一定不能辜负他。就在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语言关这道坎跨过去。
语言上的障碍和思维方式的差异使我很少与战友交流,时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宋班长发现这个情况后,开始到哪儿都“黏”着我,每次打篮球一定会拉上我,看我不喜欢,又带着我去踢足球、打羽毛球、下象棋……终于,在宋班长的努力下,我和战友们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在部队度过的第一个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宋班长从哪里淘来两把精致的小短笛和一本演奏教程,有时间就拉着我一起学习。教程不知被我们翻了多少遍,我俩才勉强能吹到一个调子上。连队组织春节晚会,我们报名了短笛合奏。
然而,就在上台表演的前一天,宋班长突然发高烧,我俩的节目变成了我的短笛独奏。从未独自上台表演过的我打起了退堂鼓,可是,当我站在台上看到拔掉针管赶到现场的他,虚弱的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目光中流露着信任和期待。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自信。一曲毕,满堂欢呼。从那一刻起,我真正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训练间隙,阿德勒江(左)和战士谈心
原来,人生中那个教你说话识字、做人道理的不仅有父母和老师,还有军营里的班长。慢慢地,宋班长成了我军旅生涯中最尊敬的人,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榜样。
去年,我有幸提干,成为了一名排长。排里的新兵小詹性格内向,跑步总是跟不上,天天吵着要回家。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初入军营时迷茫的自己,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带好。我陪他训练、看病,鼓励他不要轻言放弃。新训结束时,看着思想稳定、身体逐渐壮实的小詹,我心里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时至今日,那本字典已经微微泛黄,精致的短笛也已有了磨损的痕迹,可宋班长和战友们对我的关爱却依旧埋藏在心底,无声地温暖着我。我想,正是因为班长们的默默奉献和传承,军营才成为了那个让我们难以割舍的第二故乡。
来源:解放军报客户端
作者:阿德勒江·木勒扎汗 王宏阳
整理:王宏阳